高院令亦是顿时有些心惊,他原本只当这妇人不过是巧舌。高院令早就听闻过,这昌平侯夫人是极会摆弄唇舌的。故此他最初,倒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然而他却没料到,姚雁儿竟然说得是头头是道。可见这个妇人不但是聪慧的,而且还确实知晓些个验尸之术。
高院令心里亦是沉了沉,那刘御医,可不就是被这妇人几句话儿逼死了。
如今高院令却也是禁不住生出了一身冷汗。
姚雁儿一双眸子流转几许清光,今日她也没戴面纱,面上有苏尘为她画的妆容,故此也并不十分艳色。然而那一双眸子,却仍然是清如雪,寒似霜,清清冷冷的,十分动人。然而高院令却也似觉得,那么一点点儿的凉意,随着这妇人目光,一点点的点入了他的心中。
“高院令,你可敢当众发誓,你验得清清楚楚,世子果真是毒伤发作而死,而并不是因为窒息。否则便是欺君之罪,诛灭九族?”
姚雁儿嗓音并不是很大,然而嗓音之中却也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让高院令心里一惊。
高院令面色变幻几番,却终于开了口:“微臣一直替世子诊断,若有什么不轨之心,又何至于于此?微臣既然一直瞧着世子,又如何不知晓世子病情如何?世子病情原本稳定,原本亦是不会突然就死了。且微臣在枕头之上发现了些个花粉,故此,故此方才这般认为。”
姚雁儿轻蔑一笑,尖尖笑着说道:“高大人如今言语,也便是说你确定不了不是?”
高院令垂下头,却没有添话,亦是将姚雁儿的话来了个默认了。
裕阳王妃站在一旁,轻轻的捏着帕子,心尖儿却也是流转了一丝涩然。这个高院令,那可是太后的心腹。而一个世子的死,莫非就能如此轻忽,并不放在心上?还是有了使了什么手段,栽害自己孩儿?只是若背后那个是胡太后,裕阳王府又算什么?
便有些个精乖的,不由得偷偷去瞧胡太后。苏后贤惠,眼见今日天色晚了,胡太后还不能够休息,故此将那一碗参汤送了上来。如今这碗人参汤还是热的。胡太后只端起碗,缓缓的喝了一口,却也是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儿。
高院令自知自己如此这般言语,必定也是会引起诸般猜疑,便是一时糊涂,又哪儿能容得他这一时糊涂的?
此刻高院令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更恐怕扯出些个别的,连累了自己家人。然而不知为何,姚雁儿居然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将话儿转到了别处去了:“既然世子并不是因为毒发而死,而是因为窒息,暗算世子的人又会是谁呢?不但诸位想知晓,妾身自己也是非常困惑,更想要知晓是怎么回事儿?”
“纳兰音你这番言语岂不是极为可笑,碧珠已然招认,乃是你指使,如今你倒是颠倒黑白,如此分辨。”赵青冷冷的嗓音亦是响起。
却亦是见赵青一身衣裙极为光华灿烂,大红色衣衫越发鲜润夺目。这些个宗室女眷,如今无不个个惶然,然而赵青却亦仍然是这般张扬之态,令人便是不想留意亦是极为困难。
“妾身并不知晓碧珠为何如此诬赖于我,若说世子乃是毒患发作而死,说妾身是指使碧珠的尚有可能。然而世子却亦是并非因此而死。碧珠许是能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将花粉撒在枕头之上。难道还能生生将世子给捂死了,别人尚不知道不成?”
姚雁儿一番言语,倒也是让赵青哑口无言。赵青心里,蓦然对姚雁儿升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憎恨,也许是因为李竟,也许是因为别的。那般聪慧灵秀,惹人喜爱的女子,只有自己一个,就已经足够了。她原本以为庸俗的妇人,谁想竟然能有这般才慧。纵然这妇人并没有什么文采,可是却也是自己不能压制下去的。
“而容臣妇假设,能害死世子,让世子窒息而死,却一点不为人知晓的,则必定是世子身边贴身服侍的那三个婢女有些干系!”
姚雁儿这一番话,宛如重重一击,打在了裕阳王妃的身上,而裕阳王妃嗓音亦是微微有些沙哑:“她们几个,原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胆子也小,断然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纳兰音,你为了替自己脱罪,却也是好生可恶。诬赖几个婢子,那又算什么?”
而裕阳王妃心里也是有一股火气,她实在恼恨,姚雁儿竟然若有若无的暗示,暗示这桩事情居然是与胡太后有些关系。而这又如何不让裕阳王妃心下恼恨之极!也许她恼恨,是因为裕阳王妃心里根本不敢接受这样子的接过,而不是为了这三个卑贱的婢女。
“王妃的婢女忠心不忠心,妾身区区一个外人,自然也是不好多言。我这般言语,只是根据那事实推测。若是往日,世子身边奴仆如云,若说有谁有机会接近世子,让世子窒息,这原本是绝不可能的。然而如今,因为诚王府的关系,世子已然是中毒。王妃心里,就疑神疑鬼,只肯使唤原本府里的旧人。清娘、云彩、水袖三个,日日服侍,亦是支持不住,大约也是会休息一下。世子身边自然不能断了服侍,只有时候会留两人服侍,甚至有时候,只有一个人服侍。这个时候,若她们之中有人被收买,那就是能加害世子。太后娘娘,臣妇请求,再次传唤那三个婢女,臣妇亦是能寻出真凶是谁。”
姚雁儿一番话亦是越发让裕阳王妃心下惶恐。
胡太后似笑了笑,忽而轻轻叹了口气:“世子之死既然是十分要紧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查查清楚。”
随即清娘、云彩、水袖三个人亦是被提了上来。
这三个婢女,俱也是容色苍白,神色惶恐。
今日因那赵华之死,她们三个人早就已经是心力交瘁,受尽了折磨。
如今她们心中,亦是十分惶恐,想不到居然又是被传唤而来。
姚雁儿目光流转,在三个婢女身上流转一圈儿,随即那目光顿时落在了水袖之上。姚雁儿面色亦是沉了沉,缓缓说道:“水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裕阳王妃原本不肯相信你们之中有谁有了那背主之心,谁又能想得到你竟然行此不堪之事。”
水袖面白如纸,却也并没有像白日里那般突然晕倒。一个人习惯之后,承受力就会好了许多。如今水袖也是如此,她面色虽然苍白,却也是不由自主的咬紧了唇瓣,颤抖说道:“昌平侯夫人便是要洗干净自己的罪过,也不要将这般罪过推到了婢子身上。婢子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又如何敢承担这般天大的罪过。”
她言外之意,自是在说这桩事儿,原本也是姚雁儿出语诬陷。水袖言语里的意思,自然亦是指姚雁儿以势压人。
若姚雁儿寻不出什么证据,别人只恐亦是会尽数这般想着。
“今日白日里,王妃询问三个婢女,唯独你心下惶恐,居然就晕倒了去。”姚雁儿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水袖身上。
水袖却也是禁不住扭过了脑袋:“奴婢胆子一贯很小,又与世子感情深厚,又见王妃怀疑,心里顿时惶恐,自然亦是十分害怕。难道这样子,奴婢就成为害死世子的凶手?婢子可真是承担不起。”
“而当时,我亦是见你走路时候,姿势略略有些古怪。这般姿态,似乎是破身之人,方才会这般样子。如今你可还是个干净的身子,你自个儿心下也是明白。否则,亦是可以验证一番。”
姚雁儿瞧了水袖一眼,如此添了一句,水袖那故作镇定的样儿,亦是顿时便破了功。
只见水袖面色越发雪白,只没说话儿。
一个婢女是不是处子,原本也不算十分要紧的事儿。有时候家里男人有了兴致,睡了个俏丽的婢女,更不稀奇。稀奇的则是水袖的主人,可是一个年纪还没多大的世子赵华。更不必提如今赵华已经是中了毒,又怎么会让水袖因为破瓜之痛走路而显得古怪。
姚雁儿淡淡道:“你若不肯认,这宫中有的是老人儿,有的是法子,能检查出一个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
水袖紧紧的扯着手中的帕子,似乎亦是要将手里的帕子给扯碎了,她有些惶恐,故作镇定的说道:“奴婢是不检点,故此,故此已经不是那清清白白的身子,可是这亦是不能说明,奴婢有害死了谁不是?”
姚雁儿语调仍然是和缓的:“既是如此,你可敢招认,你那男人究竟是谁?”
水袖手指微微发白,死死的捏着帕子,颤声说道:“奴婢虽然不是清白的身子了,可是也并不是跟谁在宫里勾搭,是,是宫外时候已经有了相好的了。奴婢不明白,为什么昌平侯夫人非得将这桩事儿与世子之死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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