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轻轻把玩自己手指间的棋子,缓缓说道:“若是有一日,苏尘死了,那也是怪不得别的人。自幼,我就是身子孱弱,太高明的武功是修炼不了。可是这也是没什么好沮丧的,武功再高,也比不上心机谋略吧。”
苏尘轻轻含笑。
姚雁儿静静的瞧着苏尘:“公子平日里,瞧着风光霁月,就连如我,却也是原本都是如此认为。就如当日,我在宫中,还十分感激公子的出手相助。”
“那如今夫人,似乎已经并不这般认为?这有是为什么?”
“无非是一个名字,聂紫寒。”
“聂紫寒,那可是前朝余孽,我听闻别人提起,聂紫寒是本朝最大的逆贼。”
苏尘容色平静,仿若美玉一般温润。
似乎,他为聂紫寒的一声叹息并不存在。
“当今陛下,是被胡太后扶持上了皇位,所以手中权柄不大。而聂紫寒,身为前朝余孽,就算是能染指朝廷,何以居然是能成为陛下心腹?”
姚雁儿缓缓言语,已经是恢复了镇定。
纵然之前聂紫寒是将那许多言语弄在了姚雁儿的身上,甚至亲口表白,然而姚雁儿却也是并没有因此而动容。
苏尘好似漫不经心一般说道:“许也是聂紫寒运气比较好吧。”
“运气大好?我却也是并不这般认为的。胡太后是盼望陛下能压制世族,而陛下,又何尝不是这般认为?若是这个时候,朝廷之中有一个青年才俊,颇有能力,光华吐露,并且出身寒门?陛下又如何不会视若瑰宝,十分爱惜?若是这个人是苏公子,原本就是世族领袖,安排这样子的事情,总也是十分容易的不是?”
苏尘仍是无动于衷:“若当真是我,确实也是极为容易的。”
“运气,总是靠不住的。可是没想到,除了聂紫寒,侯爷是同样入了陛下的眼。不过侯爷那时候,却也是无意争这些,陛下到底挑了聂紫寒。”
苏尘听了,只是笑笑。
姚雁儿却也是继续说道:“而到了宫变那一日,若是有人,想借着胡太后的叛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阿雪除掉了陛下。侯爷与聂紫寒一并平叛,又除掉胡太后,最为得利的人会是谁呢?”
“聂紫寒是与人合作,可是两个人的目标,却也是并不一样。聂紫寒手握锋锐,他原本的打算,是趁着斗得正厉害时候,自己来个渔翁得利。前朝余孽,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妄图有一天,会恢复属于自己的姓氏。可是这样子的计划,苏公子却也是并不认同的。所以,公子救了我,便是我不提出来,那日你也会领我前去。就算没有妾身,公子必定还是有别的法子,引诱侯爷前去。而侯爷若是去了,就能将聂紫寒震慑住。且只要有聂紫寒在,侯爷也是被牵制。”
苏尘含笑:“听上去,似乎是个有趣的计划,可是这样子一来,于我又能有什么益处呢?”
“不错,乍眼一看,似乎是如此。若胡太后死了,陛下也是死了,陛下膝下,却也是只有一个孩儿。虽然这个孩儿生母只是个宫人,可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而苏后,别人只看到苏后不喜当今太子,可是她却是名正言顺的嫡母,而赵慎亦是一定要恪守孝道。赵慎年纪还小,根本不能亲政,而苏后作为赵慎名义上的母亲,就有资格干涉朝政,垂帘听政。在赵慎尚未行冠礼之前,身为太后的苏后那也是一定大权在握。”
“当然,这个孩子虽然给苏后带来了诸多益处,却也是有一桩,苏后自己永远会记得自己曾对这个孩子下了毒手。苏后的内心之中,必定会十分惶恐,所以她也是会更加依赖家族,依赖自己的亲兄弟,也就是苏公子你。有人说,论谁是凶手,瞧着谁得到的利益是最多,那也就是了。”
苏尘目光涟涟,瞧着姚雁儿:“可是夫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与我说这样子的言语?还是夫人相信,苏尘一定是个君子?”
“杀了我,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些话儿,妾身一个字都是没有与夫君提起过。可是妾身同样也相信,以侯爷的聪慧,必定能猜测得到妾身所能猜测到的真相。杀人若是为了灭口,那也是绝无必要。”姚雁儿却也是说得自自然然的。
苏尘手指轻轻的扣住了棋子,清脆了敲了棋盘两三下。
“我又怎么会杀人灭口?其实我不喜杀人的,亲自动手做这样子事情,总是让我觉得好生污秽。”
他虽然不喜亲自杀人,可是若是
“不错,侯爷素来聪慧,又怎么能想得到呢。”
“夫人说得最正确的话儿,却也是关于聂紫寒。聂紫寒自己,总是做着光复前朝的美梦。可惜却也是鼠目寸光,这些年来,他为德云帝办了不少事儿,真正能使唤的力量却也是并不多。前朝之所以覆灭,是因为这个王朝早就从骨子里开始腐朽。消失在了历史碾压之下的王朝,早就是没有生存的价值。所以,他总是要死的,可是他总是知晓得太多了。”
姚雁儿听了苏尘坦荡荡的话语,却忽而隐隐有些个不对。
似也是察觉了什么了,却总也是抓不住的。
苏尘的目光,却也是变得幽远而深邃。
“春天时候,树木是会生出了绿色的枝桠,可是到了秋天,一片片落叶就是会随风飞舞,最后再被皑皑冬雪所彻底覆盖。朝代的更替,本来就是被一股子强大的力量所支持,所谓的前朝余孽,却也是苟延残喘。唯独自卑得过分的时候,才把这样子所谓的荣耀放在心上,死死的抓住在手中。徒自显得十分可笑——”
苏尘缓缓叙述,眼底却也是禁不住浮起了讽刺之色。
随即苏尘却也是话锋一转:“只是夫人,苏尘又何尝做过这么些个事儿?这个故事虽然很是有趣,可是有能有什么证据呢?”
“若是有证据,那又如何?”姚雁儿反唇相讥。
苏尘的容色也是禁不住凝了凝。
“雪儿身为刺客,最要紧时候刺杀陛下,我在雪儿的身上,却亦是缠上了香囊,而这香囊,日日缠得久了,不止雪儿身上染了这水芙香,谁与雪儿接触,只恐也是会染了这香料。那幕后主使,又如何能容,自己身边派出去的刺客,居然安然无恙。”
姚雁儿在苏尘身边逡巡,瞧着苏尘伤口。
许也是因为受伤了,苏尘的面颊也是有些苍白的。
可那苍白的肌肤,却仍然是肌肤细腻,宛如美玉一般。
一阵热风吹拂而过,一股淡淡的香气也是弄来。
姚雁儿的内心之中,忽而就升起了一个词,那就是蓝田日暖玉生香。
这样子的男子,可不就是跟一块上等的玉石一般,遇暖而生香。
姚雁儿不由得瞧着苏尘有些泛红的面颊,这般温润的美丽的男子,居然是这般黑暗狠辣。
纵然姚雁儿与苏尘交涉并不是很多,可是内心之中,却也是还是觉得淡淡的可惜的。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苏尘随意轻轻嗅了自己衣衫上淡淡的香气,唇角却也是忽而增加一丝笑容。
“原来如此,所以夫人心中,对苏尘的看法,却也是已经证据确凿。”
他笑容很是和煦,好似春日的花朵,微微迷离,似也是蛊惑了人的眉宇。
便算是这般时候,姚雁儿竟也难以想象,这样子出尘的人物,却也是会杀人的。
苏尘身子轻轻往前倾,一双眸子宁静的瞧着姚雁儿,仿若漫天的星辉,却也是尽数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可惜,苏尘到底如何能沾染上香料,只有夫人一人知晓。还是夫人准备如何解释,你居然救下那个行刺陛下的刺客。”
苏尘语调顿了顿,却亦是显得更加有力:“所以,夫人和我,都最好忘记了这桩事。”
他蓦然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姚雁儿手背上,用力按了按,不等姚雁儿反应过来,苏尘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那一瞬间,苏尘掌心虽然是温热的,可是却也是让姚雁儿仿佛被什么冰凉之物轻轻碰了一下。
虽宛如蜻蜓点水,一股战栗之意却也是顺着姚雁儿的手背传遍了姚雁儿的全身。
纵然那宫廷杀伐,蜀中血腥,俱也是与苏尘有关,可是苏尘却亦是仍然是风轻云淡,点尘不染,竟无半点证据。
苏尘态度暧昧,并没有坚决否认,可是这却正是因为苏尘纵然承认,却也是知晓别人待他无可奈何。
姚雁儿不觉目光在苏尘的胸口逡巡。
如今的苏尘,那是已经受伤了,雪儿那一剑,却似乎并没有将他杀死。
“夫人与侯爷一体同心,而侯爷,是早对苏尘就心生忌惮。这一次的无可奈何,侯爷不会在回京路上行刺于我吧?”
苏尘轻轻含笑,并无惧意,眼里却也是禁不住生出了几分挑衅之意。
“不过若是那样子,只用区区武力,那也实在是无趣了,完美的计划与精心的设计方才是最为有趣。只用区区的蛮力,却也是毫无美感。不过若是侯爷无计可施,苏尘,也是恭候大驾。”
苏尘言语之中,竟是对李竟有几分挑衅。
姚雁儿手指捏着棋子,因为掌心的汗水,这棋子顿时也是变得滑腻腻的。
苏尘手执黑,一撩袖,一枚棋子安安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夫人分心太多,心不在焉,这一局,你输了。”
一句话儿,可也是一语双关。
至始至终,苏尘可都是气定神闲,万事也都并不曾萦绕心。
反而是姚雁儿,心思总是起起伏伏,震惊万分。
阳光轻轻照在了苏尘下颚之上,那肌肤竟然好似微微透明了。
姚雁儿一惊,一旁的玉石棋盒被碰倒,一枚枚棋子落在了地上,敲出了清清脆脆的声音。
苏尘已经站起身,姚雁儿却忽而抬头:“那敢问公子,你与聂紫寒是什么关系,他竟如此信任于你。”
姚雁儿已经是站起身,越发是显得艳丽逼人。
苏尘手掌不由得握紧,随即又缓缓松开。
“夫人以为呢?”
“这但凡乐意相信一个人,无非是因为利益相关,再来,就是为了一个情字。聂紫寒那样子的人,纵然是有相似的利益,可也是绝不会信任到这种程度的。”
姚雁儿缓缓分析。
“没有利益,那自然是为了一个情字了。情也无非分这般三种,兄弟朋友之义,夫妻情分,还有亲人之间的情谊。聂紫寒这样子的人,从来没有朋友,至于夫妻情分,他应也没什么龙阳之好,自然是不能有的。剩下最后一种,就是亲人之间的情谊。照着年岁,若公子与聂紫寒真有什么亲人血缘,聂紫寒年纪大些,应该是哥哥,公子年纪轻些,应该是弟弟吧。”
苏尘蓦然回过头,死死的盯着姚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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