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小穆乔装打扮一番,悄悄离开了大司马府,策马朝着城外的荒山奔去。
荒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
江小穆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向上攀登。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终于来到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江小穆拨开藤蔓,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山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江小穆点燃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发现山洞深处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木匣子。
难道这就是如烟所说的“那样东西”?
江小穆心中激动不已,他快步走到石台前,伸手打开了木匣子。
匣子中放着几封信,江小穆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把这轻薄的纸张揉皱弄破。
看着看着,江小穆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这……是王守仁跟别人通信的家书!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如烟要自己帮忙找这个东西?
每一封信都很简短,还有一些看不懂的黑话。
信尾署名是汤宪宗。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江小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小心地将木匣收起来,带到了如烟面前。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江小穆小心地把木匣递给如烟:
“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这上面署着王守仁的名字?”
如烟接过匣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小穆:
“我知道你看过这些信了,还不明白吗?”
江小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寻来了,现在你也应该告诉我赵太守真正的死因了吧?”
如烟不置可否,将信件展开在江小穆面前:
“这些信,是从王守仁的密室里,和他谋反的证据一并找出的。”
如烟指了指信纸上汤宪宗这个名字:
“还记得赵太守身边的汤师爷吗?”
江小穆脑中轰的一声,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是汤师爷跟王守仁狼狈为奸,害死了赵太守?!”
如烟微微一笑,将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汤师爷是一直跟随王守仁左右的谋士,文韬武略,心计深沉,是王守仁有力的左膀右臂。
而赵德昭明面上是一城太守,实则只是王守仁的傀儡,实际掌控望江城的,还是王守仁!
王守仁计划用这种安插傀儡的方式,将势力范围渗透到有影响力的大城池之中。
可是他没想到,赵德昭不甘被人摆布,设法摆脱汤师爷的监视和控制,王守仁自然不愿,便暗杀赵太守。
江小穆听得心惊,怪不得这个案子查不出来,一个小小太守的死,谁又会怀疑到远在京城,权势滔天的丞相身上!
更何况二人明面上并无任何联系,若不是这几封密信,此案恐怕无处可破,要彻底成为一桩悬案了。
“怎么样,小女还是信守承诺的吧?”
如烟莞尔一笑,带着一丝狡黠,娇俏可人。
“这么说,赵太守的死,其实是因为他不愿再当王守仁的棋子?”
江小穆沉声问道。
“正是如此。”如烟点点头,
“王守仁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意图谋反,赵德昭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牺牲品。”
江小穆心中一阵寒意,他没想到王守仁的阴谋如此深远,且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如烟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江小穆真诚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报皇上,王守仁这种阴险狡诈的乱臣贼子,绝对不能轻饶!”
如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微笑。
回府后,江小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赵太守之案的细节,突然脑中似有电流闪过——
赵太守是被毒针害死的,而西域商人哈维描述的购买毒草的顾客口音不似本土人,综上种种,是了!
暗影组织擅长制毒,来自东瀛,就是王守仁派暗影的成员暗害了赵德昭!
还有……江小穆也并非痴傻,如烟这一系列举动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
此人是霍府中人,为何找到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潜入霍府帮她做事?
江小穆冷笑一声,这如烟姑娘的所作所为必定是霍云生授意的。
看来这霍云生是想彻底扳倒王守仁,又怕身为王守仁政敌的身份不便弹劾,便要借刀杀人。
而自己,就是那把趁手的利剑!
罢了……且帮他这一把,对自己没坏处也能顺手赚个人情。
况且,自己确实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赵太守的死亡真相。
这霍云生,真是个人精!
江小穆暗暗腹诽道。
第二天一早,江小穆便去了皇宫,将赵太守一事禀报给了女帝。
女帝听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彻查此事,从此事为切口,拔出萝卜带出泥,终于将王守仁的党羽一一抓捕归案。
通过对这些人的严刑逼供,王守仁的所有势力差不多都被清除了。
女帝更是亲自审讯王守仁,最终他被判以死刑。
自此,王守仁这一大患彻底被拔除干净。
王守仁处死后,女帝独自坐在御书房出神,未批的奏折堆积了起来,她却无心处理。
王守仁之事彻底翻案,告一段落。
一个巨大的隐患被清理,自己本应感觉宽慰才是。但是……
在狱中亲审王守仁,审讯完毕后本准备乘轿离去,被酷刑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王守仁突然在背后喊了自己的乳名。
然后断断续续地,唱起了儿时经常对自己唱的歌谣。
那个名字,很久没听人叫过了。
小的时候,只要一哭,叔叔就会唱起那支歌谣。
父皇早逝,叔叔辅佐尚且年幼的她登上帝位。
在大堂之前她是帝王,他是她的丞相,为尚未羽翼丰满的她建言献策,遮风挡雨。
而当百官下朝,王守仁就又变回了叔叔,那个陪她放风筝解闷,一起捉蚂蚱的叔叔。
而现在,为了这一把龙椅,他预谋置她于死地。
罢了,为了皇权手足相残,自古有之。
现在身在万人之巅,可是,偶尔还是觉得寂寞。
皇帝伏案睡着了,梦中,她又变回那个小女孩,天真无忧,还不知权利为何物。
当她哭起来的时候,叔叔又笑盈盈地唱起那首歌谣。
“月光光照池塘骑着竹马过洪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