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你领头。”
少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无邪却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可一对视上少年那双宁静平和的眼睛,他咬唇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好。”
他总不该一直躲在他们身后,该成长的人,是他。
无邪的话一出,反应最大的是旁边的张起灵,张起灵侧头看向目光逐渐坚毅的无邪,心头微颤,却是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绷紧了唇角。
罢了,有自己在身边,总能保证他的安全。
听着无邪的回答,祝绥安可有可无地点了一下头,又抿了一口茶把舌尖上的板栗顺下去,有几分兴趣地又盯上了旁边夏青鹤烤好的花生和红薯。
门内一派温暖与惬意,门外的寒风依旧凛冽地刮着,掀起几分积雪,洋洋洒洒地起舞,又兴致盎然地落下。
一辆黑色的轿车行驶在铺满白雪的道路上,拐过许多路口,在众多门前走走停停,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车停在一处偏僻的门前,再也没挪动过。
车上下来了一位裹着米色大衣的女人,急切地奔向了院子木门,即将落下的手却兀地又收了回来,犹犹豫豫好几次,直到手都被冻红了,还是没有敲响面前的这扇木门。
门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了一切其它声响,静坐的少年却是左耳一动,似有所感地把目光落到了紧闭的门窗上,似乎想透过门窗看看外面。
“我去开门?”
夏青鹤一边理着少年刚刚有点滑落的毛毯,又把衣服理了理,好不让冷气进去,一边轻声询问着。
他刚用灵力探查了一下,院子门外的人,是少年的生母……
……
少年的动作与情绪变化都过于明显,正吃着红薯和花生的张起灵和无邪都慢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少年。
无邪嚼花生嚼的脆响的动作一顿,连忙就着茶水咽了下去,试探着说,“我、去开门?”
这会儿会有谁来找小安?
“不……”
祝绥安回过心神来,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刚想说出拒绝的话,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在那一连串的风声里,这几下敲门声响的异常另类,却格外醒目,似乎是要往人心里面敲去的。
不同于以往听到的客气有礼,也不同于找事挑衅的,无邪听着那稍显急促却又迟疑的拍门声,觉得敲门的人矛盾极了,似乎是想门主人开门,却又害怕惊扰到门内人。
“……”
“……”
院子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停一会,响一会,异常执着。
门内的气氛安静,无邪和张起灵观少年和夏青鹤俩人的神态,相互对视一眼,也没再主动提出要出去开门。
少年显然是知道来人是谁,见与不见,决定不在他们。
想见吗?
祝绥安扪心自问,想见的。
“贾大山”骂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娘生没娘养。
他记得。
因为他在意过,憧憬过,也期待过,所以在背刺来临时,捅向自己的刀子才更显的尤为锋利,那是一针见血的,直中要害的。
他见过戾言戾气、卖儿卖女的母亲,也见过一生为子女操劳、无怨无悔的母爱。
生而不同,他于胎腹中就曾聆听过,来自一位母亲的殷殷期待与祝福,一字一句,声声饱含一位母亲对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深切爱意。
已经知道自己孩子命运的母亲,每当深夜来临,总会轻拍着胎腹,态度虔诚到卑乎祈求,祈求着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
他可以从容坦荡地面对所有人,但唯独这样的一位母亲,他是有所愧对的。
愧疚于怀胎十月的艰辛,愧疚于日以继夜的担忧,愧疚于无端的失子之痛……
不知是怀揣着这样的一份愧疚之心,还是心里的那一抹渴望,少年终是点了点头,声音放地很轻,“开门吧,我想、见见她……”
“好。”
一直半蹲着环抱住少年的夏青鹤,心疼地替少年又压了压衣角,捏了捏少年微凉的指尖,拿过旁边搁置的暖手炉,刚想起身出去,另外俩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无邪拉着张起灵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着,“外面冷,小安你和夏哥在这好好待着就行,我和小哥去开门。”
说着,人就已经开了小半扇门,挤着出去之后又快速把门合上,俨然一副不让冷风透一丝进来的谨慎模样。
祝绥安看着无邪的动作哑言片刻,但做好决定之后他也不想表现的矫情,缓好情绪之后看向了面前的人,“备茶吧。”
“好,一切有我在。”夏青鹤清楚少年心中纠结,用力回握住少年的双手。
这世上的情谊有很多,亲情,友情,爱情,是世人最常提起的,但是这三者都是少年曾经求之不得的,或者说,是不敢奢望的。
无人选择他,无人信任他,无人相救他,也无人爱他。
所以,少年选择自己,少年信任自己,少年拯救自己,少年至爱自己。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了,那会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夏青鹤由衷地庆幸,庆幸少年最终没有放弃自己,这一路走来,实在是过于坎坷。
他高兴,高兴除了自己,也还有人爱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