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
村里的习俗是中午吃团年饭，所以这天一大早，周菱和周国平就开始忙乎起来。
虽说平时吃块肉都得心疼半天，可在这喜庆的节日里，周国平却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
杀鸡、剖鱼、斩鸭肉、炸圆子、酿豆腐……
父女俩在厨房里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今天厨房里还特意起了两个灶，一个灶上炖着香喷喷的鸡汤，另一个灶上架着炒锅。
等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周菱就开始做爆炒血鸭。
热锅下油，放入鸭肉大火煸炒，收干水分后，再倒入鸭血和香料继续爆炒。
随着鸭肉下锅，厨房里很快就弥漫起了浓浓的肉香味，和着蒸汽在厨房里盘旋，怎么都散不去。
不过这油烟味闻多了可对身体不好。
周菱便琢磨着，把厨房里的窗户打开。
反正今天是过节，家家户户都吃得好，那自己家吃得丰盛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嫉妒。
这么想着，周菱就打开了小半扇窗户。
这一下，被关了好久的香味，立马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呼啦啦地朝四周飞散。
周老太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这股诱人的香味。
自从上次在山上抓野兔，不小心摔断了腿，周老太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了。
今天过节，事情太多，她才勉强出来帮帮忙。
“隔壁在做什么好吃的啊，怎么这么香！”
周老太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馋人的味道。
她依稀闻出了是炒鸭肉的香味。
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天能吃顿好的，家家户户都准备了鸡鸭鱼肉。
所以周老太虽然嘴馋得很，但也没打算去隔壁蹭饭。
只是跑到厨房给王春梅提提意见，“你今天这鸭肉可得好好炒！要是炒得不好吃，那可真是浪费了我家的鸭子！”
王春梅早就闻到隔壁飘来的香味，当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不过呢，王春梅可没那么好糊弄，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隔壁那味道，一看就知道是放了好多香料爆炒的。
香料又不是免费的，你舍得让我放这么多吗？！”
周老太被怼得有点下不来台，马上就吹胡子瞪眼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哪来这么多废话！”
周老太说得倒是好听，可王春梅跟她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能不了解她那脾气？
别看现在说得好好的，等会看到厨房里的香料少了，肯定又要骂人了。
不过王春梅这会不想跟她计较这个，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先说好了啊，我今天虽然会炒很多菜，但端上桌后都不能吃。”
周老太这会儿正馋得要命，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
“凭什么！大过年的，还不让人吃顿好的！”
王春梅一边切菜，一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家里就这么点好菜，今天要是都吃完了，那后面来客人咋办？
这些菜得留着撑场面，今天随便吃点就行了。”
周菱家的肉香味，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周老太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就盼着今天这顿能解解馋。
现在听到这话，那哪能同意啊，“你发什么疯！现炒的菜才好吃，到时候留一两道充充门面就行了，留那么多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王春梅心里早有了主意。
“大年初二的时候，萍萍会带着赵大宝，头一回来家里过年。
到时候可得多准备些好菜，好好招待，不然多没面子啊，萍萍以后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王春梅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全，周老太却觉得这简直是胡扯。
“人都嫁到城里去了，还在乎什么面子！说实在的，我还觉得这丫头真没用，大过年的，也不见她来帮衬下家里！”
“你这说的什么话？萍萍才嫁过去几个月，哪能这么快就帮衬家里？”
王春梅觉得周老太是在胡搅蛮缠，回了两句后，就不想再理她了。
可周老太不依不饶，硬是把在房间里躲清闲的周国刚给拽了出来，“国刚，你来评评理！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就想大过年的吃顿好的，过分吗？
可就这点要求，你媳妇都不同意！我看她就是盼着我早点死！”
周老太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把周国刚说得晕头转向。
以前周老太和王春梅闹矛盾，好歹还有周萍萍跟他一起分担。
现在周萍萍嫁出去了，周国刚只能独自应对。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媳妇，周国刚觉得站哪边都不好，只能和稀泥，“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吵啥吵。
我看啊，你们俩都让一步，等会吃个鸭肉就得了。既能解馋，其他菜还能留着撑场面。”
周国刚提了个折中的方案，周老太本来都要点头答应了。
可谁承想，这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阵年羹肉的香味。
在村里，过年吃年羹肉可是老传统了，象征着年年有余、生活富裕。
周老太到嘴的话立马就变了，“那不行！至少得再加个年羹肉！”
刚才周国刚说要吃鸭肉的时候，王春梅心里就已经有点不乐意了。
这会听到周老太得寸进尺的要求，那火气是噌噌地往上冒，“吃吃吃，就知道吃！把好菜都吃光了，这年还咋过！
要是让萍萍在婆家丢了脸，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你一句我一句的，周老太也被骂出了火气。
她不客气地朝王春梅吐了一口，“呸！说得倒是好听，我看你就是想把这些菜藏起来，给你娘家拿去！”
王春梅的娘家就在隔壁大队，平时经常来往。周老太老是怀疑她从家里拿东西去帮衬娘家。
因为这事，周老太平常没少冷嘲热讽。
要是平常，王春梅也就忍了。
可这次她真的是一心一意为周萍萍着想，结果却被泼了这么一大盆脏水。
王春梅气得脸都红了，骂得也越来越不客气：
“你个老东西，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东西给娘家了？！我这一片好心全都白费了！”
王春梅骂得凶残，不过周老太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大声回骂了过去。
两人吵得那叫一个热闹，声音大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听得见。
周菱和周国平出去贴春联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周老太让王春梅滚出去，还说这是她儿子的家。
王春梅心里清楚周老太一直没把自己当自家人。
可大过年的听到这么句话，那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周国刚就站在旁边，只知道和稀泥，根本不帮自己说话。
王春梅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眼泪更是跟决堤似的往外流。
周菱瞧见这情况，冷不丁地插了一嘴，“大伯母，您消消气。
这大过年的，要是让您儿子知道您受这么大委屈，那可不得担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