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会场最先听到的是相机快门声,种类齐全,音效层叠。
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与池兰的倪乐卜电影节一样,在宣传方面有着傲慢的保守。场外无官方直播,典礼开始后也仅在奥奈利亚境内的电视播放,前后还有不小的延迟。这意味着最新最快的消息必然只能是娱记们现场拍摄并上传到组织或网络的图像,一方面抑制了哗众取宠的现象,另一方面鼓励各大媒体到场。
有这样的举措来管控暗示,秦绝不曾见到哪位明星“不慎跌倒”、“礼服撕裂”,入目所见尽是新奇瑰丽的红毯造型,相比起基本都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星,女演员、超模们都在极尽所能展示身材与审美,风格多变,色彩各异,冷不丁闯进来,让人有种误入百花园的错觉。
从入口至深处颁奖大厅的这段距离并不长,粗略一看红毯大概铺了三十米,以正常速度一分钟左右便可走完。秦绝方才在外面与科尔顿交谈花费了些时间,此时远远看见贺栩他们已经等在走廊末端,顺便与人闲聊。
似是觉察了秦绝的目光,贺栩侧了侧头,用眼神示意她并不着急。
好吧。
秦绝略微放缓速度——不这样也不行,维纳佐拉电影节的红毯没那么宽,算上社交距离顶多五人并肩走一排,再考虑到附近女星们存在感极强的裙摆,要快步穿过确实有些困难。
左面是印有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logo的背景墙,右面是举着相机或蹲或站的记者。秦绝在接连不断的“咔嚓”快门声里耐心绕开对着镜头摆姿势和转圈的明星,稳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就开始溜号。
也没办法。她走进入口前还因为科尔顿诚挚的告白揣着捧沉甸甸的快慰,感觉踩下的每一步都被无形的荣誉与使命感萦绕着,然而走进来后,这股众人皆盛装打扮的光鲜丽景迅速将那份朝圣般的感受冲淡了一些,弄得秦绝有点……索然无味。
无感归无感,她倒也还记得保持得体的微笑,时不时面向右侧的文娱媒体。
一定要说的话,秦绝更喜欢自己拍。可惜无人机不能入场,早在她进门时就在森染的控制下自行飞回充电,现在只能借助他人的设备留下一些影音物料。
到时候,家里的卿卿们看见自己走红毯的和照片,应该会蛮高兴的。
秦绝边想边向娱记们含笑点头,虽然留出了拍照录像的空档,但因为没有刻意拖时间凹造型的缘故,脚下的速度并不慢,不知不觉已然走过了三分之二的红毯。
这种时刻就显出某位服装设计师的理解,秦绝身上这件长西服外套本就面料特殊,软硬适中,手感与质感都是极好,匀速走动间,布料上清晰的纹理竟荡出仿佛流动似的龙纹,是只有亲眼目睹才能体会到的绝佳高级感。….等在一侧的记者初见还当是自己眼花,细看当即挪不开视线,哪怕不清楚秦绝姓甚名谁,冲着这份独特的时尚也忍不住多抓拍几张,惹得秦绝走路时的快门声甚至比她停下时还要多,镜头收录的尽是自然中略带漫不经心的各式侧影,宛若染着薄薄一层雪粒的短刀,在争奇斗艳的花丛中格外醒目。
“zayde!”
又有人唤她的名字,嗓音熟悉,语气带着笑意。
秦绝转头前就已露出微笑。“我还当你已经在颁奖大厅里了。”她笑道。
“很遗憾我在来的路上迟到了一会儿。”
昆汀·维斯康蒂笑盈盈地回道,拉着秦绝站到镜头前合影。
他刚巧与秦绝穿的是反色,修身燕尾服没那么严肃,蝴蝶领结多出几分活泼俏皮,像密林中的精灵偷跑出来参加人族的盛会。
两人凑在一处,既是相互衬托,也是相互对比,视觉效果霎时翻了倍,闪光灯晃得秦绝多定了定神才没有下意识移开眼球。
“一句话采访时间。”昆汀侧过来面向秦绝,手攥成空拳模拟话筒,“来自龙洲的zayde先生,你希望在这里收获什么?”
秦绝失笑。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就在几分钟前。”她心情重新变得惬意,“因为它,我满载而归。”
昆汀海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他对着疯狂拍照的媒体做出一个夸张但可爱的惊讶表情,旋即笑嘻嘻地将秦绝同样模拟麦克风的手按下:“我用这次提问机会交换你的秘密。”
“好吧,那过来说。”
秦绝耸了耸肩,口吻轻快。
两个人向相机后的媒体点头致意,转身向前走。有了同行者果然不同,秦绝与昆汀边走边聊,尽管侧方和背后都是华丽夺目的娱乐圈盛景,他们却像一对在喷泉广场漫步闲谈的朋友,氛围轻松悠然。
共同走完剩下这一小段红毯,又听秦绝简短讲了讲之前发生的故事,昆汀心满意足地摆摆手同她告别。秦绝也走向贺栩等人,一瞬莫名幻视自己和昆汀仿佛两个放学回家各找家长的学生,不由觉得好笑。
“应该拍张合照的。”陆浅山道。
他指的是秦绝和贺栩。
“无妨,结束再拍也不迟。”贺栩粗声粗气道,瞧着情绪不错。
听出老爷子话里的意思,秦绝哑然,穆思思莞尔。
几人在这又站了片刻,例行社交结束后才进入颁奖大厅。
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在方方面面都将自己推崇小众的风格暴露无遗,初入颁奖大厅仿佛跨越了次元壁,来到截然不同的世界。
此处并非金碧辉煌的礼堂,反而更像典雅的中型音乐厅,冷色调的灯光营造出幽静安宁的气氛,嘉宾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小心地走下台阶,优雅落座,无人高声喧哗,唯有台上乐师在蓝紫色的聚光灯里拉着大提琴,琴声低沉舒缓,飘荡在众人耳畔。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许久,门外仍有人断断续续地赶来。约四十分钟后,大提琴手才停止演奏,在逐渐暗淡的光线里带着乐器离开。
黑暗持续了几分钟,舞台上的大屏幕亮起,放映的是一部纪录片,从第一届开始将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的获奖作品依次回顾。
电影的魅力如有实质地透过银幕,私语声越来越轻,颁奖大厅内的氛围愈发沉静。
秦绝留意到身旁贺栩的神色渐渐凝重,她没有出言发问,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后,在心底得出老人家心绪难平的答案。
四年了。
距离上一部龙洲作品入围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并获奖的时间,已有整整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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