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阿妩的哥哥考上了大学,不过因为高考失利,只是上了个二流大学。
阿妩的哥哥成绩不错,大学期间一直拿奖学金,家里也轻松不少,供得起哥哥的学费,就让阿妩回来继续读书。
至于当初那笔征地的钱,阿妩说,反正是给哥哥的,不是给父母的就行。
她总是这样乐观。
又或者说,至少家里还有哥哥是疼她的。
她便真的回来了,找了个免学费的职高入学就读,没曾想居然会和我碰上。
只是这样一来,她便低了我两个年级。
但阿妩还是高兴的,她兴奋的和我讲着大城市的所见所闻。
“那里有专门的公交车车道,即使是高峰期也不怕堵车!那里的地铁特别快,骑共享单车要一个半小时,坐地铁五分钟就到了!那里的便利店可以刷脸支付,不带手机也没关系呢!”
我笑吟吟的打断她:“什么是共享单车?”
她想了想,最终放弃:“还没普及到我们县城这里,等普及过来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每天骑车还能领红包呢,可有意思了!”
我又满脸疑惑的问:“我骑车还有人给我发红包呢?”
她摆摆手说:“不是那种红包啦!是网上的红包!”
我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里:“晚上才发红包?那白天就没有咯,岂不是晚上骑车才划算。”
她被我逗笑,乐得咯咯咯的笑起来。
我听着她爽朗的笑声,也不知不觉被传染。
我发誓,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天之内说这么多话了。
就好像恨不得把这几年欠下的话,一股脑的都倒给她似的。而她也很有耐心,不论我问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她都会思考一番,然后认认真真的回答我。
当然她也很快发现了我手腕上的疤痕。
那一瞬间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就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甚至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两条凸起的疤,似乎用心的感受着什么。
许久后她才抬头,却只是轻轻的把我拥入怀中,让我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知道是委屈的情绪濒临崩溃了。
她却比我更先哽咽起来,呜呜咽咽的说着:“秋秋,我们是最好的闺蜜,对不对?”
我无言的点头,一下一下轻轻的磕在阿妩的肩膀上。
我的眼泪憋回去了。
可她的肩膀却轻轻颤动了起来。
她说:“秋秋,人不能自杀,自杀是不能投胎的,自杀是要下地狱的。”
我抬手轻抚她的后背,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都过去了,没事了,全部都过去了......”
有了阿妩的加入,我的校园生活一下阳光明媚了起来。
我们会手挽着手在操场上散步,会一起在午休时间吃猪肉汤面,会凑钱买一杯奶茶,尽管代价是没钱吃午饭,只能买两块钱一大包的小馒头垫肚子。
但我们依旧很快乐,像两只冬日里依偎在一起冬眠的小狐狸。
几年不见,阿妩还是那个热情洋溢的阿妩。
她很快认识了一个学生会的学长,通过学长又认识了一个校外社团的成员。
这个校外社团是专门组织各个学校的学生做兼职的。
阿妩靠着哥哥给的零花钱交了会费,赚到了一笔钱,便马不停蹄的帮我也交了会费。
自那以后,每天中午我们俩都会去做兼职。
按小时算钱,最主要的是还包一顿盒饭。
虽然每天只能赚30 ,但是省下一顿饭钱,还是让给我觉得赚翻了。
阿妩知道我喜欢梁宇飞。
我领到人生第一笔工资的时候,阿妩就拉着我去了报刊,但那本我心心念念的写真集已经卖完了。
我失落的看着那个位置,已经摆着另一个女明星的写真集。
阿妩便拉着我去了两元店,为我买下了人生中第二串梁宇飞的钥匙扣。
我这才发现我自己那串钥匙扣早就因为常年磨损,几乎花得像磨砂面了。
新的钥匙扣我很喜欢。
不仅因为是梁宇飞的钥匙扣,更因为这是阿妩送我的礼物。
第二次拿到工资的时候,一共一百五十块钱,是我一周的工资。
我兴致勃勃说要请阿妩吃顿好的。
阿妩便指着肯德基,调皮的说她要吃个汉堡。
我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汉堡,我甚至没有踏进过肯德基这种高档的地方。
我记得沈四季也缠过妈妈,但妈妈说这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健康。
她说的贵我是相信的,但她说不健康我却不信。
不过是因为太贵,所以妈妈才觉得“不健康”罢了。
揣着兜里的150块钱,我的心颤抖不已,但还是硬挺着腰杆走了进去。
我惴惴不安的走到收银台,将兜里的一百块钱整拍在了白色大理石桌板上,声音却如同苍蝇嗡鸣一般小。
“你好,我要一个汉堡包。”
服务员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低头继续忙碌着自己手头的活。
还好她嘴上不至于怠慢我,语气平淡的问道:“那您要什么汉堡包?”
我当时只觉得喉咙就像能喷火一样。
但还是深呼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就要一个汉堡包!”
服务员这时候才终于正眼看我,却好像并不太高兴,带着一丝困惑与我对视。
“我知道,请问您需要什么汉堡包呢?”
我终于还是没绷住,回头将求救的眼神投给了阿妩。
阿妩此时已经憋笑了半天,终于在接收到我眼神的时候正色道:“两个香辣鸡腿堡,谢谢。”
我那时候差点想将大理石板上的一百块钱抽走。
因为我觉得一百块钱大约只能买下一个,可我不想用我一周的辛苦换取两个汉堡包。
我最多只能接受一个,因为阿妩想吃。
但那服务员只是默默的收下了一百块,然后找了七十多块的零钱还给我。
我有些诧异的回头与阿妩对视,阿妩却好像稀疏平常一般的示意我。
“零钱收回来呀。”
我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
这种羞愧比我当初说买不起一双28块钱的帆布鞋还难堪。
我的世界太小了,我的眼界如同井底之蛙,仅仅是两个肯德基的汉堡包,都足够狠狠的给我甩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