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知道两府长辈商议,并不希望她在场,回到房中沐浴,泡在水中,浑身如同散架。入宫坚挺一天,此刻才觉得后怕。万一龙颜大怒,她就赔上了宁氏所有。
可是当时她就是敢,圣上与她到底是半边亲缘,她以血脉赌圣上一直隐而不发,不提明面的意图是皇家的权衡。圣上猜忌六王,通过宁氏,拿捏各方,却不想撕破脸打破如今局面。坐在那个顶峰的位置,总想以皇权威严钳制所有,左右人心。
三番数次打压与周旋,令她畏惧皇权,从而打乱宁氏与六王的手段,她就是棋局中最小的那个代价,小郡主心中怒极,才把心一横,当着爹爹师父与契丹王,胡搅一顿。
那时胆气丛生,而此刻她不禁颤抖,念奴侍候她擦干身子,穿上睡衣睡袍,她仍在抖,念奴扶她上床,拿过丝棉被全身裹着她,担忧说:“郡主可还冷?奴才再去拿个火盘。”
小郡主摇摇头,低声说:“无事,不要惊动他人。”念奴端来安神汤,她一口气喝了,再躺下,念奴拿多一床被子过来盖过她,小郡主躲在被子里,小小一只,埋头睡去。
念奴拉上床缦,退出寝室,自己在门外守着,忍不住心酸。她从小伴着小郡主长大,郡主生性活泼好动,整天都开开心心的,这一年来,受伤受困,爆炸绑架,身边人下手与背叛,皇权威逼,婚期难定,样样都经历过,她看似自己能化解,但到底她只得十六岁而已。
念奴叹息一声,大富大贵之命,却也身不由己,不由得湿了眼。
王爷父子回府后亦在商议,小王爷低声说:“棠儿压力太大了,孩儿万分心疼。”王爷叹息一声说:“未正式完婚之前,忍。”
小王爷回:“圣上不会轻易答应,意在赢山宝藏。”王爷说:“以适当退让换棠儿,倒不是不可,但圣上恐怕胃口不止。”
小王爷怒道:“如今形势,如何平衡?”王爷阴沉地说:“那只能让圣上看到北疆的重要性了。”
小王爷点头,这是六王府一直的布局,悬而未决,是不到最后一步不走的棋子。
小郡主第二天醒来,去给侯爷请安,侯爷准了她到别院住两天,别院人少,规矩也少,她到底可以放松些。又说:“想去马场亦可,就是天太冷了,不可太久。”
小郡主含笑应了:“好。”侯爷心里叹息一声,虽说非常时期,也实在不忍困她在府中。早膳后,小郡主带着念奴马未乘车去别院,侯爷又让三公子补充各式食材与日常用品,送她过去。又暗中让大公子多派人手去别院附近盯着。
三公子之前去过别院,就说少了东西,回去便亲自画图,给庭院与长廊换去了原来的油纸笼,装上更明亮与防风的木挂灯。还别出心裁地装了几个小鸟屋,春天,小鸟就可以来唤春了。
把小郡主送到,三公子还要赶回金行,就先告辞,临走对小郡主说:“棠儿记住,有任何事,哥哥们都在。”小郡主点头,上前轻轻贴一下哥哥说:“棠儿知道。”
回到别院,她确实更自在些。念奴帮她换了家居衣裙,柔软的浅绿色金丝薄棉袄与长裤,白色羽绒滚毛边坎肩再增加保暖度,长发随意扎着小辫,念奴在书房放上两个火盘,拍松暖塌的靠枕,让小郡主舒服歪着,又拿个手炉给她,拿毯子盖住她腿。
小郡主盘腿而坐,亲自煎茶,对念奴说:“唤马未来喝口茶。”马未入得书房,也按男侍身份,跪坐在门边说:“奴才谢过。”小郡主也不勉强他,煎好茶让念奴递他,上好的桂花茶,满口清香。马未端正喝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说:“奴才做了个小玩意,献给郡主。”
小郡主打开,木盒里是一排袖里箭,比常见的更短小精细,小郡主手小,手劲也不大,马未便亲自打磨得更精巧,小郡主欢喜地赞叹一声说:“很好。”
马未对她跪行大礼说:“愿郡主年长一岁,岁岁平安。”这是一份生辰礼物,只是做下人的并无资格送她,也只能借此表达心意。
念奴亲手做了马鞭,马未做了袖箭,既表心愿,又不逾越,小郡主心知,嘻嘻一笑说:“有心了。改天我们去马场骑马试试手。”马未再行礼退下,念奴也退出书房,让小郡主安静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