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天地明明,万里碧空。
大营校场,近万名将士,身姿挺拔,沐浴晨曦。
高台上,李信面色平静,狼一般的眸子扫过校场每一个角落。
经过三日休整,众戝精神焕然,斗志昂扬。
看到这里,李信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兄弟们训练辛苦,偶尔在城中找找乐子,发泄下心中火气也无不可!”
“但军令如山,纪律如铁!”
“有些事可做,有些事明知故犯,便不可原谅,犯了错只有鲜血才能洗刷!”
他身材修长,长有八尺,在这个时代只能算是中等之姿。
然一众沉默的贼兵,却从其身上感受到了如山般的压力,沉重的令人窒息。
即使往日里毛躁的石头,此刻也紧张绷紧身体,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他知道,大哥这是暴怒的前奏,是暴风雨的征兆。
每当大哥用他那平缓,又寒冷的语气说话时,便意味着内里有火,只有用鲜血来浇灭。
李信阴翳的眸子扫过校场,猛然怒喝道:“带上来...”
“踏踏!”脚步声响,一队侍卫从人群中走出,身前压着拖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迅速来到台前。
“跪下!”砰,往日里铁一般的汉子,被压迫在坚硬的地面上,胸甲间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什么东西。
李信招手,吩咐左右道:“搜身!”
“哗啦啦!”一金光银锭洒落满地,更奇葩的是,有人腰间揣着几件花花绿绿肚兜,如逃荒难民。
李信目光森然,冷声喝问:“尔等,可知罪!”
几人心中一沉,以为之前做的事情被大帅得知,要杀鸡儆猴。
对于大帅的手段,他们这群老贼早已深有体会,今日触了霉头,又被当众押出,下场可想而知。
“大帅,兄弟们不过奸淫几名妇女,钱财也没少给,何至于此!”
有人不愿等死,一名满脸刀疤的汉子,努力想要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几番尝试无果后,他不由大吼道:“我等随大帅出生入死,于刀山火海中存命,如今却为了区区几名贱妇,要兄弟性命,我王莽不服!”
“不服?”
“对,我不服!”
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王莽陡然挣裂衣袍,露出了里面伤痕纵横的身躯。
他身材魁梧,体魄强壮,裸露的胸腹间,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刀伤剑疮,如一条条猩红色的蜈蚣,缠绕在其上!
这些都是他往日里与敌人搏杀之时,所留下的。
如此多的伤疤剑痕,还能存活至今,其中除了运气,实力也占了很大的成分。
战事凶险,很多人在战场上可能挨一刀,便没了性命。
修罗地狱都没要他的性命,如今却要憋屈的死在军法之下,怎能甘心,怎能心服。
他目光桀骜,扫过道道纵横的伤痕,凝视着左胸处一条贯穿的箭痕。
王莽嘶声道:“这里是当年颖川县兵所留,当初波帅举兵,老子是第二个登上颖川城头的!”
“这里是长社夜战,吾亲自手刃七名官兵,被长矛捅穿了胸腹也没皱一下眉头!”
“武县袭城之战...平原皇甫嵩之战...乃至之前的山林一战...”
王莽逐步扫过身上疮疤,重新抬首,目视大帅,反问道:“我等一路血战杀敌,为的是什么?”
“难道就为了身上,这累累刀疮剑痕?”
“我王莽即为贼,有何道义可讲?”
“更何况吾等亦留了钱财补偿,未曾做绝…”
他自认战场杀敌没有怂过,甚至不知后退为何物。
从贼起兵,多番大战拼杀,流血牺牲,有今天没明天,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道?
“是啊,我等即为贼,何须讲什么道义!”
与此同时,贼军中各部统领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就连黄绍等人也有些不忍,上前求情道:“大帅,我等一路烧杀抢掠,其中之事不必多言!”
“难道要为了几个贱民,便要了王莽等兄弟的性命!”
“大帅,军中没有明令禁止不允许奸淫劫掠,为何此番动怒...”
“是啊大帅,您若看不惯兄弟们烧杀抢掠,自可规定军法!”
有道是法无禁止无所谓,李信的军规中有八大斩,十大杀,却唯独没有掳掠之律。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汉子亦大声恳求道:“我王莽认错,恳请大帅给吾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吾保证以后不敢再犯!”
“是啊,大帅,只不过几名妇女而已,更何况事后吾也给了金饼补偿!”
“还请大帅,饶过我等这次...”
随着众人求情,其他几名被押在地上的汉子,也大声求饶。
他们声嘶力竭据理力争,希望大帅念在弟兄们,往日里奋力杀敌的功劳上,能网开一面给条活路!
若是战死沙场,他王莽认了,但是如今要死在自己人的刀锋下,心中自然不甘。
呼呼,北风呼啸,气氛沉重,四周贼军此时也心有戚戚。
弟兄们此番北上为何求?
奋勇杀敌为的又是什么?
起兵从贼是为了大义呼?
众人随大帅北上冀州,前途未卜,有今日没明天,心中自然抑郁。
积蓄的压力需要释放,女人往往是最好,也是最快的发泄途径,更何况他们身为贼寇,有何道义可讲,而且还给了补偿。
“给了钱的!”这其实也是一个理由,是很好的推脱借口。
这个残酷的时代,就算以正统自居的汉军,有时也会干些,奸杀妇孺的龌龊事。
相对来说,他们只是拔屌无情,完事后还给些钱资。
比之兵过如梳,匪过如篦的官贼,好了不知多少倍。
“呵呵!”李信眸光微冷,心中一片冰寒。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如此动怒,以至于要当众敬猴。
但正是因为给了钱,这才是不能容忍的底线所在,才是他震怒的根源。
李信却面色深沉,冷喝道:“你以为,老子是为了之前那点破事,动用军法?”
“军中是没有明令不允许奸淫掳掠,我军一路北上,打县劫城的事情也干了不知多少!”
“这些老子都睁眼闭眼就过去了,但你千万不该,违背了老子定下的铁律!”
他目光微转,扫过整个校场,最后在众统领身上驻留:“老子三令五申,明确军令,除了兵器甲胄,随身只允许携带三日肉干与军粮,其它金银一律不得多带!”
“但你们仍然明知故犯,私藏金饼,怀揣于胸,你他酿的想干什么?”
“金银这东西除了累赘,又能干什么?”
“战场的敌人,能卖你一口饭吃?”
“大帅!”听到这里,王莽瞬间明白自己之前的愚蠢。
虽然理由牵强,但是当大帅铁了心让杀鸡儆猴,任他如何争辩也是徒劳。
贼军中的一些军法虽然不近人情,甚至不合理,但它就是如山的铁律。
不服可以,首先要做好挨刀的准备。
北风呼面,李信按剑而立,双目含煞,冷声道:“这是乱世,命如草芥人吃人的时代!”
“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随意无名小吏,就能将你们欺辱致死,然后霸占尔等财产,强奸你们的妻女...”
“兄弟们辛辛苦苦转战千里,其中受伤流血大家都看在眼里,尔等信任追随,那就是我李信的兄弟!”
“是兄弟,老子就要对弟兄们负责,对军队负责,对所有人负责!”
“如今有人坏了规矩,那就别怪军令无情...”
乱世钱财重要不,当然重要,但是那要看你如何使用,在什么情况下使用。
显然,李信是不允许麾下士兵私藏财货,不允许他们携带金银,甚至用军法明令。
他猛然转首,厉喝道:“黄绍,”
“汝御下不严,由尔亲自行刑,然后自领三十军棍。”
“诺!”一身重甲的黄绍,缓缓走到台前。
他抽出随身腰刀,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道:“闭上眼睛,一下就好。”
“来吧,我等鬼迷心窍死不足惜,只恨不能在与兄弟们一起杀敌!”
王莽等人知道自己等人犯了忌讳,为正军纪是没了活命希望,他们也看开了,不再求饶,慷慨赴死。
“噗嗤哧!”刀锋划过,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台阶,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警醒众人,军法不容触犯。
李信为什么只允许众人随身携带三日肉干和干粮,因为东西多了,不但影响行军速度,还影响士兵战力。
狼骑兵则更惨,只允许携带两日肉脯和精粮,因为他们是李信的嫡系队伍,所以管的更严,限制的更死。
且除了口粮,还要配备战马草料,这玩意消耗量可比人厉害太多。
即使有后勤分担部分压力,但人吃马嚼之下,有些时期还要缩衣节食。
掌握了粮食,便掌握了军队!
即使有人想要当逃兵,脱离部队跑路,在人生地不熟陌生之地,三日肉食和干粮,哪怕省着吃,撑不过半月便会饿到脚软。
这种大环境下,只有跟着部队抱团取暖,他们才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条道走黑。
若是人人怀揣金饼,于军队整体则大大不利,哪天战事不顺,人心涣散之下,这些人凭借着手中钱财,自然会多条退路,异地他乡也能苟活。
但这正是作为统帅的李信,所不愿看到的,他要的是霸王当年那一套破釜沉舟,不紧跟大部队作战,就只能饿死!
为了牢牢掌握部队,李信宁愿军中有断粮之危,也不愿士兵多带哪怕一丝干粮,底线这种东西,他把控的很严格,谁碰谁死!
整顿军纪,杀鸡儆猴之后,李信带着部队继续向北方赶路:“全军出城,目标北方!”
经过一番整顿后,军队中也没了往日的活跃,个个握紧刀兵面色沉凝!
大帅虽然不尽人情,但正是因为其杀伐果断的性格,才能带领大家走向活路。
优柔寡断,心肠仁厚的将领,固然可喜,但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要时刻做好,战败被杀的思想准备!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智者喜欢追随心狠手辣,且刻薄寡恩的明主。
哪怕最后被狡兔死走狗烹,也在所不惜,因为乱世争霸,跟着明主有很大的机会成就一番伟业,青史留名。
跟着优柔寡断的庸主,则需要提心吊胆,保不准哪日会走向败亡身死。
两厢对比之下,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