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并不是放弃爱的理由,更加不是恨的理由。
月玄哥哥,这应该也是你的意志吧。
*
第二天一早,蒋翼飞来唐婉家接走夏至。
他给夏至带了更换的衣服,自己却还穿着派对那身、不伦不类的舞男服装。
车上,男人紧抿着唇,一副有很多心事、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夏至迟疑的开口,
“蒋爷,我们这是去哪里...”
蒋翼飞目视前方,
“夏至,我带你去医院,看他。”
他,裴月玄吗?
“月玄哥哥怎么了?”夏至紧张的问。
蒋翼飞立刻安抚,“放心,死不了。”
“被傅颖儿捅了一刀,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他才抢救回来...身体...”
夏至颦眉不解。
什么叫做...‘才抢救回来’?
还要再问,蒋翼飞憋着一脸的闷气,不肯再说了。
“小兔子,你亲自去问他吧。”
然后,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嘟囔,
“...草了,搞得自己很伟大似的...卑鄙一点,老子还没有这么为难...啊...烦死了...”
夏至坐在副驾,清晰感觉到身边男人,气压越来越低。
默默往车门缩了缩。
...还是别问了....
*
市中心闹中取静的私立医院,顶层保密病房。
裴月玄坐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管,闭眼,听秘书们汇报工作。
旁边的办公桌,围了一圈高层,开着电脑在开会。
砰砰砰。
蒋翼飞倚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敲了几声门。
病床上,裴月玄睁开眼睛看过来。
看到蒋翼飞身边的夏至,眼神一颤。
“惹...你们怎么来了...”
骄傲的男人,从来都是完美出现在人前。
裴月玄有一秒的慌乱,立刻别过脸,不想让夏至看到他憔悴的样子。
蒋翼飞扫了一眼病房,“嫌自己命太长啊!”
一脚踹在门口的空气过滤器,大声威胁,
“赶紧给我全部滚出去!”
嘿道大佬的气势,普通的上班族怎么抵抗得住。
一群秘书高管,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王助理看了看裴月玄的脸色,招呼所有人先出去,病房这才安静下来。
蒋翼飞带着夏至进来,反手锁了门。
示意夏至自己过去,他去了外间休息室的窗边,百无聊赖的玩盆栽。
*
夏至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有点嫌弃。
裴月玄温柔的笑了,往旁边移了移,空出足够宽敞的位置,
“惹惹,坐床上吧。”
“....哦。”
两人这样亲密过的关系,不可能做得到,像普通人那样交流。
一时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夏至抿了抿唇,胡乱找了句话说,
“昨晚那位假扮我的小姐,她没事吧...”
男人点头,“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也收了足够多的钱,惹惹不用担心。”
“....哦。”
夏至掐了掐手心,鼓起勇气开口,
“月玄哥哥,对不起...”
在小岛,她就这么走了。
明明说了谁也不要,最后还是和蒋翼飞在一起。
即便这样,月玄哥哥都不肯出卖她,还以身涉险....
“傻瓜,跟我道什么歉。”
裴月玄伸手,想要摸一摸夏至的头发。
手抬起来,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他看着夏至,眼里全是爱意,
开口,却说着诀别的话,
“惹惹,我想通了,我的爱对你来说,确实太过沉重。”
“我这个人,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背负的责任也太多了,再加上从前我父亲那些事...强行爱你,会给你带来很多负担。”
“算了,”
裴月玄微笑着,眼里却有些泛红,
“惹惹,我放手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
夏至低着头,死死掐着手心,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月玄哥哥主动放手,她没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好难受。
裴月玄叹了一声,递给她一张丝巾擦眼泪,
温柔的安抚她的情绪,
“蒋翼飞挺好的,我看着他长大,虽然丑了一点、冲动了一点、蠢了一点....倒也没什么致命缺点。”
外间,蒋爷听着,翻了个白眼。
“喂!你只比我大三岁半好吧!什么叫看着我长大,非得占老子便宜?”
“什么叫丑一点,老子天下第一帅,你在放什么厥词!”
裴月玄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如既往的,懒得搭理蒋翼飞。
蒋爷毛了,大步走进病房,
“还有,你别搞得像是把惹惹交给我似的,老子是凭本事追来的老婆!”
裴月玄当蒋翼飞是空气。
对夏至笑着说,
“惹惹,祝你幸福。”
事已至此,夏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都觉得很卑鄙。
“...好。”
她起身,准备离开。
蒋翼飞却慢慢吞吞的,感觉不太想离开病房。
他脸色有点紧张,有点担忧,
问夏至,“要不...我们再陪陪他?”
他在担心什么。
这一秒,夏至忽然想起什么。
她回到病床边,掀开裴月玄腿上的薄被。
自从她进来,月玄哥哥的左手,便一直藏在被子下面。
此时,他手腕上缠绕的纱布,终于展露出来。
“月玄哥哥,你...”
“这啊...只是个意外,”
裴月玄重新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离开吧。”
...
*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
夏至停在电梯门前,泪流满面。
她终于懂了,白霁月的话。
霁月说,裴家人有偏执疯狂的基因,要嘛伤害爱人,要嘛伤害自己。
月玄哥哥选择伤害自己,他心里该有多痛苦,才会做这种事啊。
“蒋翼飞,”
夏至哭着看向电梯里的男人,
“对不起蒋翼飞,我不能就这么丢下月玄哥哥...”
“他在梦里,就已经爱了我十年...”
“就算是现在的人生,他也爱了我八年...二十三岁的我,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被月玄哥哥爱着、守护着。”
“他很复杂,他很不勇敢,他也有很多的责任...可是在爱我这件事上,他没有停止过一天。”
“初次见面,没有评判我的挑剔、而是去给我买了两张丝巾擦眼泪的他;
那些年我独自在S市上学,假借着裴余欢的名义,一直默默守护我的他;
就算被我利用、被我扔掉,也依然每个周到杭城守护我的他...”
“这么温柔的月玄哥哥,我喜欢他。”
“所以..蒋翼飞...”
说到这里,夏至泣不成声。
蒋翼飞仰起脸,擦了擦眼角,两步从电梯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将心上人搂进怀里,帮她擦掉眼泪。
蒋翼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今天就不会带你来医院里。”
“草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兔子,你回去陪着他吧,免得他真死了...”
夏至破涕为笑,踮起脚,在蒋翼飞脸上亲了一口,
“蒋爷,你真好!”
然后转身,朝裴月玄的病房跑去。
蒋翼飞摸了摸脸颊,靠在身后的墙上。
...认命。
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等月玄哥痊愈,再说吧。
....
*
寂静的病房里,高大的男人无力垂着头。
晶莹的泪滴,顺着高挺优越的鼻梁,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爱不到最爱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裴月玄轻轻一颤。
难以置信的,怔愣的抬眼去看,
然后,死死咬着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