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很慢,凌月绡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无数的鬼魅扑进她的身体,缓缓滋润她那已经透支的精神力。
尹清灵和阿筠一左一右坐在凌月绡身侧,看着凌月绡惨白的脸一点点恢复了血色。或许是因为夜深,他们总觉得阴风阵阵,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半晌,马车驶入了内城,停在了秀雅小筑的门前。
今日尹清灵也吓坏了,在关心了凌月绡几句后,便被丫鬟扶着进了院子,而凌月绡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背过身去的少年身上。
“皇甫琰?”
此时没有外人,凌月绡也没有再毕恭毕敬的叫他世子殿下,其实皇甫琰的内疚她早就察觉了,但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怪不得旁人。
等等?意外?
凌月绡的眸色一顿,一个想法跃然于心头,皇家狩猎场有狼并不奇怪,但那些狼……
凌月绡回忆起在林子里看到的那群狼,那群恶狼!那墨绿色,漆黑嗜血的眸子!
皇家狩猎场虽然有着野外森林的景致,但那些野兽都是被专门的驯兽师驯养的。它们其实并不需要捕猎,而就是因为不需要捕猎,很多野兽已经没有了野外那些兽类真正的野性,以至于危险性很低,它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皇室娱乐。
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有那般凶狠的恶狼呢?
自己在刚刚对上那些狼时,已经已鬼魅压制,按理说,若不是饿急了的狼是不会对有危险的东西动手的。而那些狼却好像不顾一切,哪怕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条性命,也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对于野兽而言,它们的兽性源于饥饿,长期受到喂养的狼群,不该有这样的兽性!
这些狼为何会爆发这样的兽性?是谁动了手脚?又是为了对付谁?
……
凌月绡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不论是谁,又是想对付谁,这些都与这个与世无争的世子无关。
“月绡,对不起,我若是不带你去狩猎场,若是我不去狩猎场,你们都不会出事。”
皇甫琰被凌月绡叫住,回过头,眸子垂的很低。
“知道是你的错,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凌月绡看着皇甫琰的样子,有些好笑。
平日高高在上,敢和当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斗嘴的世子殿下,如今竟是给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道歉。不过就是这样的举动,让凌月绡看到了皇甫琰的真诚与坦率,在皇室,这种真诚,很可贵。
“补偿?”
皇甫琰被凌月绡的话说的一懵,下意识的去拿怀中的银票。
“我不是要钱。”
“那你要什么?”
“给我买个院子,不用太好,两进的院子就可以。”
凌月绡想都没想,说道。
“啊?”
皇甫琰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凌月绡。
其实凌月绡不是买不起院子,媚姽楼成立以来,收入十分可观。凌月绡此时的财力,便是在京都这般繁华之地,也算的上是一个富户了。
更何况还有那么整整一屋子的夜明珠!依照如今她的财力,就是买下京都的一条街都是绰绰有余,不过此时的凌月绡,在外人面前,还是济州来的曲家外姓小姐,按照济州曲家外姓小姐的财力,她不该买得起京都的院子。
如今媚姽楼接触朝廷,赚的越来越多的同时,便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也越来越多了。需要与无名他们联系的也会越来越多。
更何况如今京都夺嫡之争已起,自己既然要对付皇甫睿,便也不能再像刚来京都那般悄无声息无人注意了,秀雅小筑虽好,但人多口杂,有很多事都不方便,若是有一间自己的小院子,处理很多事都会方便的多。
而经过思考,这处院子最好是别人送的,而平阳世子这个有钱又不牵扯朝局的局外人,在经过今天的事后,送自己一间小院子赔礼,合情合理!
“你就要一间小院子?”
皇甫琰继续懵。
“就要一间小院子?你不肯送?”
“不是!明日我就派人去找,一定找一间景色最美的!”
“那就麻烦世子殿下了!”
凌月绡依旧装模作样的俯了俯身,随即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皇甫琰回去了,凌月绡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纤羽此时还没有睡,正在屋子里等着她。
“主子,您没事吧!”
纤羽见凌月绡回来,立马上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凌月绡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无名呢?”
凌月绡由着他们将自己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同时,她也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并没有觉察到有其他人的气息,说明媚姽楼的人不在。
“无名大哥很担心您,可皇家狩猎场我们进不去,无名大哥就派人在狩猎场门前等,看到您平安回来才撤走的。”
“嗯,纤羽,辛苦你们了,今日狩猎场的事有些古怪,你安排下去,查一查,狩猎场的野兽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人负责驯养它们。”
“是,主子,我这就去。”
凌月绡一边思索,一边由阿筠替她换上了寝衣。
纤羽做事一向认真仔细,对于凌月绡的命令也是毫无怀疑的遵从,照办。并且,因为纤羽是女子,平日出入秀雅小筑也更加方便,所以如今凌月绡大部分的命令都是通过纤羽传递到媚姽楼的。
今日真的很累,所以待纤羽走了,凌月绡便睡了。
不知是不是精神力消耗的太大,凌月绡睡的很不安稳,许久不曾出现在她梦中的父亲、母亲、大哥的头颅再一次浮现!
亲人脖颈间的刀口仿佛一下下刺激着凌月绡的心,很难受!
锋利的刀剑划破皮肉!很凉!很疼!整张脸皮被剥,鲜血一滴滴落下,地牢中那束缚着手脚的铁链随着剧烈的挣扎叮当作响!环绕在耳边的,还有薛慧云疯狂的笑声!
笑声回荡在耳畔,一点点变淡,随即迎面扑来了的,是黑暗!
黑暗!
无尽的黑暗将她笼罩!那幽幽的绿光,没有手脚的黑袍子!那被剥下脸皮,血管暴露的清晰触感,那沉寂的脉搏……
……
温暖的大掌触及她的额头,那黑暗空洞似乎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原本紧蹙的眉头似乎随着那股暖流而逐渐舒展。
凌月绡眼皮动了动,却是没有睁眼,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抖动。
独孤君翊坐在她的榻边,手掌触及凌月绡的额头,很凉……
大掌拉过凌月绡的小手,依旧很凉,那雪白光滑的小手,几乎没有半分血色,白的有些骇人。
独孤君翊的手松开,想要替她将被子盖好,可那冰凉的小手却又捉住了他的手,似乎是贪恋着那温暖,死死的攥着,不肯松开。
独孤君翊眉头蹙起,却没有收回手。
缓缓攥住那冰凉的小手,一寸寸上移,不自觉的,独孤君翊竟是躺在她的榻上,温柔的,将那似乎梦魇的小女子拥入怀中……
她的手很凉,整个身子都很凉,但独孤君翊不在意,慢慢的,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凌月绡似乎很享受这个怀抱,向独孤君翊的怀中蹭了蹭,梦中那充斥着无边黑暗的地狱,似乎因为这一刻的温暖而将黑暗逐渐驱散。
阳光下,一个小女孩在花园中放着大哥亲手画的纸鸢,而高大魁梧的父亲正在前面引着她奔跑,身后的妇人笑着要她跑慢些。
“娘亲!你看绡儿的纸鸢放的多高!”
父亲、母亲、大哥……
纸鸢越飞越高,高到化作天边的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楚。
赤阳灼目,凌月绡合上眼,再次睁开是父兄出征时,母亲不舍的依靠在父亲怀中,悄悄的落泪…
是大哥拍着小女孩细软的发,说绡绡要乖,要照顾好娘亲…
画面再一次转动,一袭白衣的男子,仿若谪仙,就立在不远处,唇角挂上温柔的笑,竟是对她张开双臂!
很温暖,让她有些贪恋……
从起初的噩梦黑暗,到最后的阳光普照,凌月绡这一夜睡得很沉,很香。
晌午时分,凌月绡才悠悠转醒,睫毛蒲扇了下,凌月绡缓缓睁开眸子。
视线有些模糊,被子里很暖,重生以来,因为缺少正常人的体温,即使盖着厚厚的棉被,醒来时,被子里依旧是冰凉的。
不仅仅是被子里的温暖,还有那软软的枕头,这样的舒适,竟是令凌月绡有了一瞬间的沉醉,不愿睁眼,不愿醒来……
“醒了?”
一个带有些宠溺的声音响起,很近很近,仿佛就在凌月绡枕边!
“啊?”
倏地睁开眼!用力的眨了眨,促使目光快速清晰!
凌月绡瞬间坐起了身子!而眼前!自己的床上!竟然有一个男子!
独孤君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