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被丈夫劝慰许久,才缓过神来,一晚上没睡安稳,数次爬起来朝祥云小榻方向张望。
深怕熟睡过去,宝贝女儿会消失。
接下来几天,更是时常跟在闺女身后,连去镇上准备新店开业,也把祥云带着。
金曼娘看到祥云,自然高兴,抱在手上舍不得撒开,又是带她逛首饰铺子,买绒花朱钗,又是抱她去花鸟市场,看鸟兽鱼虫……
祥云的嘴巴从始至终,跟抹了蜜一样。
买首饰先给干娘选一套最漂亮的。
“干娘,你戴珠花真好看,跟仙女一样!”
金曼娘喜笑颜开:“哄我呢?你又没见过仙女。”
祥云一本正经歪头思索:“以前没见过,认识干娘后,觉得仙女就应该是干娘这样的!”
逛集市,最美最艳的一束花,一定是要包起来送给干娘的。
“我四叔说,鲜花配美人……”
金曼娘笑得嘴都僵了,谁能拒绝一个软乎乎的娃娃夸自己漂亮呢?
小孩子又不会撒谎,都是真心实意脱口而出的童真。
金曼娘边从荷包里掏钱,边享受着祥云的夸赞,浑然不觉小丫头嘴上说着给她买这买那,到头来花的都是她的钱。
新店开业的日子选在冬至这天,郑氏特地叫了林老三和宋引来观礼,连带着手下十几号衙役都来庆祝。
一开始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众人,一看有衙役来了,吓得抬腿就走,被拦了下来。
才知道,开在码头的这家店,竟然有衙门里的人坐镇。
不仅如此,连陶员外和镇上甚有名望的宋家和杨家,都送来了贺礼。
围观的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金掌柜的新店,这是有大背景了。
以后别说是有人敢上门找麻烦,就是想撒泼耍无奈,也得先掂量掂量,脑袋上的脖子够不够斤两。
方圆街上,有人喜有人忧心,有人妒忌眼红,有人吃瓜看戏……
裹着红绸的牌匾被揭下来的那刻,大伙儿终于看到新酒楼的名字。
祥云楼。
“哇,是我的名字哎!”
祥云昂着脖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郑氏一直藏着店名不肯告诉家里人,原来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看热闹的人里面,有悦来酒楼的老客户,穿长衣青衫,做文人打扮。
一见祥云比长条凳子高不了多少的个子,竟然认识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小女娘认识字?”
祥云点了点头:“认识!先生教过。”
这下男人更震惊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娃认字已经很出人意料,更让人惊诧,家里竟还愿意让女孩子拜先生。
“不知小女娘开蒙先生是何人?是个童生?”
祥云摇摇头。
男人若有所思点点头:“竟然是个秀才。”话语中带了丝可惜。
祥云依旧摇摇头。
男人愣住了,该不会只是认识几个大字,根本没进过考场的粗人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才对嘛,哪个庄户人家会给女娃找先生,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祥云显然听不见男人心中的吐槽。
她在想以平阳王的水平,参加科举的话,能获得个什么等级。
而此时,远在京都的平阳王内。
赵括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云麾大将军魏磊打趣道:“早听闻南方天气湿冷,一到冬天冷得刺骨,殿下刚从那边回来,是不是还不适应京都的天气?”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平阳王怕不是被南方哪抹春色惦记了?”
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抿了口杯中的黄縢酒,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多岁男人才有的臃肿体态。
眼下青黑,一副好似被吸干精气的样子,走动时腰间七八个玉佩香包,叮当作响,不知道是多少个女人的手艺。
来人正是如今京都茶馆瓦廊风头正盛的汝阳王,赵严。
原本安坐两侧的官员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汝阳王殿下,安。”
赵严也没管他们,径直朝主位上走去,很快有人端了案几,并排放在赵括身旁。
坐下许久后,看到还躬着身子的官员将领,似是才想起来一般,笑道:“诸位大人客气,今日是王弟生辰,官家身子不适,遣本王前来道贺,不需要为了这些俗礼扰了大伙儿的兴致,随意便好。”
四下入座后,周围的气氛俨然没了之前的松快。
到场的官员大多是在两派对抗中,站在平阳王一边的。
如今汝阳王不请自来,还自称代表官家出面,其中除了过来警醒众人,更多像是带了丝炫耀的意味。
酒桌上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的笑意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魏磊不喜这样的氛围,压低声音,冲一旁的妻兄道:“兄长,棠儿和婠婠许久未见我,恐怕想我了,我去瞧瞧。”
谢远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到底是她们想你,还是你想她们?你是嫌京都百姓给你戴的帽子不够多吗?妻管严、女儿奴……”
“兄长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子没有闺女贴心,你就羡慕去吧。”
魏磊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看到身旁窸窸窣窣跟着爬起来的男人,动作停了一下。
谢远对上妹夫疑惑的目光:“许久未见婠婠,我也去。”
“千万别,兄长又不是不知道,婠婠怕你,每回见你都哭,”魏磊压了压兄长的肩膀,重新把人按回软垫上。
谢远郁闷了。
他的亲外甥女,小时候一抱就哭,原以为长大后懂事了,情况能好点,没想到如今连看到他都不愿意。
不管他送过去多少奇珍异宝,美食点心,只要婠婠知道是舅舅送的,定吵着闹着让人丢出去。
时间一长,连他都怀疑是不是八字跟小外甥女不对付。
听说京都有座很灵验的道观,谢远特地避开下人,跑上山问了一卦。
结果卦象显示,外甥女的八字跟他是极为相合的,算得上是他命定的小贵人,往后还能替他挡灾除恶,应该是亲昵非常的关系。
一想起,婠婠望向他时,嫌弃的眼,谢远更加烦闷了。
似是不信邪,他趁魏磊走后,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