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许承志和耿絜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九霖大概能猜出来,季袅到底是为什么会把自己逼到这种疯癫的境地了。
两人回到后院,一时相对无言。
沉默了会儿,九霖握住了季袅的手:“季长烟,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早些告诉他,他可以和他一起承担的,他甚至可以帮他做很多事情。
“我怎么告诉你。”季袅笑了,笑容柔和恬淡。
“将军若是不逼我,我就算现在也不会告诉你的。”他伸手抱住九霖,低头往他脸上一吻。
“现在就很好,好得很。”
九霖也伸手环住他的腰,回应着他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道:“季长烟,你可以信任我,就像九年前一样,我还是那个我。”
季袅笑笑,将下巴放在九霖肩头,眼底却划过一抹墨色,转瞬即逝,又是满目温柔:“将军,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就好。”
九霖只当他是累了,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不如,你睡一会儿,我陪你?”
季袅笑出声来,抬起头看他:“将军若是陪我,我怕是就不想睡了。”
“这叫什么话?”九霖诧异地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看到季袅眼底那抹促狭地笑意,他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轻轻往他右肩捣了一下:“还没折腾够?”
两人才从密室出来多久,是谁刚刚站都站不起来?
季袅似乎是猜到了九霖的心思,轻笑一声:“将军别瞪我,我腿软怨不得我,将军着实粗鲁。”
“季长烟!”九霖气急,将人扑倒在床上,“你……我,我是第一次,你想我多会!”
这句话说完,九霖眨了眨眼,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是他还没机会细想,便被季袅吸引住了。
“嗯,将军好得很。”季袅被他扑倒,也不反抗,只是笑着看他,那双素日里本就脉脉含情的凤眸此刻更是恍如春日池水,泛着阳光的温暖,吸引地九霖移不开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九霖真想将人当场办了。
可是季袅身上有伤。
两人方才闹得厉害,伤口已经裂开一次了,他怎么也不敢再碰他。
季袅笑着将他拽倒在自己身上:“我不是泥娃娃,没那么脆弱。将军陪我躺一会儿。”
“好。”
如果说从前九霖对季袅的感情,更多的是少年慕艾的激情,那么如今他对季袅更多的是怜惜和心疼。
怜惜他碧血丹心无人知晓,心疼他义薄云天满目疮痍。
年轻的将军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季长烟,你想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季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容干净柔软:“将军可以不问吗?”
九霖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袅叹了口气,刚准备说,九霖缓缓开口了:“你想弑君,怕连累我,是不是?”
“将军……”季袅怔住。
他想要否认,可是没办法否认,只能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九霖问。
九家家训,忠君、爱国、爱民,先天下而后己身。
可若是他季长烟能给自己一个理由,他九明霁可以与他一起冒这个大不韪。
忠君,哪个君不是君呢?
季袅垂眸,不再看九霖的眼睛,声音也染上了淡淡地哀伤。
“将军,我太累了,撑不住了。”
季袅低声说,声音明明是笑着的,却带了些哽咽。
“我撑了五年,把自己逼疯了,如今,真的撑不住了。可是如果我疯了,死了,朝廷中只剩皇上那个疯子,整个晋国都会被他败光的。”
“我没有选择,只能拉他一起去死。”
他说,抬起头,嘴角挂着笑容,眼底却全是泪花,如阳光下满湖波光,粼粼澄莹。
九霖没忍住,用力抱紧他,让他紧紧贴在自己怀里:“季长烟,你现在有我了,我帮你一起撑着,好不好。”
他轻声对季袅说,唯恐声音大了,便惊扰到他。
季袅唇角的弧度更深:“好,谢谢将军。”
九霖伸手拆了他头上的发冠,丢在一旁,用手帮他梳理着长发:“长烟,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季袅笑笑,轻轻吻了吻九霖的眉心,温柔一点,如蜻蜓点水:“可是将军,我还是要弑君,你会怪我吗?”
“我只会是你的依靠,长烟。”九霖轻轻顺着他如瀑的乌发,却发现他的发丝中原来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银色,只是因为染过,所以看不分明。
“你……有白发了?”他轻声问,声音都有些发颤。
“有了,早就有了。”季袅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太初六年,救了许大人回府,一夜之间,我便两鬓花白了。”
季袅的声音有些空灵,轻松的不真切,让人一时怀疑,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抬眼看着九霖,笑容缱绻:“将军不必心疼我,从那以后,再没怎么白过,还是那样子。”
“何况,府上的大夫给配的膏剂很好用,染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不会让将军嫌我老。”
他笑着打趣。
九霖叹息一声,伸手抚摸他的脸:“胡说,我怎会嫌你,我只恨自己回来得晚,没有帮到你。”
季袅或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在九霖的怀中闭上眼睛:“不晚,若是有办法,我定拦住将军,不让将军还朝。”
京城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勾心斗角、藏污纳秽。
若是可以,他巴不得九霖一辈子都不要还朝,就永远留在边疆,手握四十八万大军,活的像个土皇帝一样。
九霖笑了一声,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可又胡说,我从京城离开的,自然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做什么不让我回来?”
“不想让将军委屈。”
被拍了一巴掌,季袅不恼,可看起来有些委屈。
他抿着唇,眼底隐隐有泪:“我想将军能够无忧无虑,快活自在,如同出笼之鸟,天高海阔,再无拘束。”
他的将军啊,就该是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永不老去。
至于说那些见不得人的污秽,就让他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去解决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