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在视察军营
好兄弟陪在他身边仔细叙述如何抵御外敌。
又滔滔不绝地说:\"只是可惜,如今财政吃紧,战马疲惫,马种也不如他国,以及人口不盛,恐怕若有战事,军队不足。\"
多罗主缓缓听着,脸色愈发沉重。
忽然,人群中传来声声赞扬:“好枪法啊!”
他们循声望去,阳光热切,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在人群之中尤为亮眼,小麦色的皮肤,水亮的眼眸,明媚得如同沙漠里初升太阳。
她飞扬的笑意,让人一眼就忘不掉。
\"你们尽可以一起来,我可不会手软。\"
身边的几员大将都不是她的对手。
卢缨是他好兄弟的妹妹,自小跟着父亲和兄长在军营里长大
尤其是那一杆红缨枪,耍得如火纯青。
好兄弟见少女一枪挑翻了几个将士,忽然大笑起来,“卢缨,你可别吓着他们。”
多罗主想起了少女是谁。
错金王姬即位之后,因为是女君,内城之中,便多了女子护城军的职位,而卢缨恰好便是护城军一员,负责守护内城的安危。
众人比试结束,大家相互切磋,热闹不已,争得笑意满满。
多罗主自然也就与卢缨说上了话。
卢缨爽朗的笑声响起:“这位王夫吧,初次见面,属下名叫卢缨。”
多罗主鬼使神差,“是,我叫多罗主。”
在内城之中,时不时地,他们会遇上。
偶尔,多罗主也会和卢缨说上几句话,他能感觉到卢缨对他也是亲近的。
两人的话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近。
从未有过片刻心动的多罗主,就如同被一抹阳光刺入,变得心猿意马起来,早已经枯死的心脏,仿佛一下又一下地跳动起来。
可他恪守本分,只好将这一份悸动,深深埋藏在心里。
卢缨亦是,极有分寸
谁也没有说破什么。
可事情的变化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卢缨职守的一晚,内城里出了事。
\"王夫,大事不妙,午后国主在后院与几位侍妾相处之时,竟然意外从楼上跌落,至今仍昏迷不醒。\"
\"什么?\"
多罗主听到此事,立刻赶了过去。
卢缨在附近,同时赶到。
可一切为时已晚,床榻之上的错金王姬已经没了气息。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一地衣衫狼藉,不难看得出午后是多么的艳情。
多罗主浑身肌肉颤动,忍不住灵台孽火烧了起来。
\"尔等放肆,竟不知规劝国主,纵容国主享乐!\"
侍妾们见往日里和善的王夫发了如此滔天怒火,一个个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只一个劲地哭,几个男人竟然哭得六神无主,
“王夫恕罪,不是我们,是国主...自己,她追着我们玩耍之时,蒙了眼睛,不小心摔下去的。”
卢缨的脸色只是白了一瞬,她甚至比侍妾们还冷静一些,蹲在王姬身边,仔细检查了死因,
“王姬的身体因为常年酒肉过度早已经亏损,今日大约是过于兴奋脚步虚浮,也因为摔下楼梯的时候,正巧磕到了后脑,才会——”
多罗主勘验了现场,没有任何谋杀的痕迹。
当真是意外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意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
一国女君就这么死了,如此突然而又荒唐的死了。
死于与侍妾嬉闹,死于自己玩乐失足。
这….
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督袈国气候炎热,多罗主将错金王姬的遗体,放在冰室之内。
他漠然站在一侧,感受寒冰涌上来的冷意,闭上了眼睛。
根本不敢想,若错金王姬的死讯传出去会如何。
唯一的女君死了,朝野会是怎样的动荡。
唯一的君主死了,那好不容易安定的城邦会遭到外邦怎样的蚕食!
“不行”
猛然间
多罗主眼皮跳动,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沉声道:“错金王姬不能死!”
听到他这么说,一旁的卢缨有些诧异:“可是如今王姬已经仙去。”
她不敢置喙王室,保持分寸地只说了这么几句。
多罗主很清楚,如今王姬无子嗣,国家没有其他继承人。
督袈国统领边陲数百年,即便是错金王姬昏聩至此,百姓也依旧信服。
一旦错金王姬的死讯传出去,王室断代,精神支柱消失,国度如同无根飘萍,如何立足?
不能死!
为保边境安宁,错金王姬必须活在这个世上!
多罗主宛若沉入深潭,血液似乎一寸寸地凝结。
卢缨有些担心,看到了他脸上那股阴冷的气息,愈发深沉。
多罗主走到卢缨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骇人的力道,让卢缨拧起了眉头。
“卢缨,你能不能帮我?”
卢缨愣住,她隐隐有了个不好的念头,“怎么帮?”
多罗主脸色沉地似地狱修罗,“你来代替她,成为错金王姬。”
卢缨震骇:“你说什么?!”
后来,所有人都听说,错金王姬这一晚摔得有些狠,伤到了面部,留下了不小的疤痕,而且很难祛除。
王姬爱美,接受不了脸上疤痕,日日以轻纱覆面。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错金王姬心性大变,开始对政务勤勉起来。
直到敌军压境,错金王姬亲自披挂上阵,被杀于国门。
回忆悄然结束
百年前竟然还有这样的变故。
星辰曼妙,微风作祟
沙漠里,火光照亮了一张张听入神的面庞。
容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错金王姬在王城中长大,见过错金王姬的人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揭穿卢缨假扮的错金王姬吗?”
“怎么看不出来?”
多罗主抬起了眼睛,笑里满是嘲讽,
“大家都知道她不是错金王姬,只是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帮我们掩盖罢了。”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错金王姬不能死。”
鸣栖眼皮眨动,这么上下一心,隐瞒国君死亡的国家,也是头一回见。
容珩徐徐道:“后来的故事与流传之中相似,卢缨假扮的错金王姬,在国破危难之时亲征,为督袈国争取了半年休养生息的机会,只是后来国家衰弱抵不住敌军,殉国而死。”
他话锋一转,“百年前的结局如此,只是你为何?”
为何会变得人不人魔不魔,为何会活了百年。
多罗主低下头,他的身躯一瞬间佝偻了下去,眼里的眸光如火星一般,噗地熄灭了。
他的声音脆弱,“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敌军攻城,我督袈的将士们负隅顽抗,可惜,不是他们的对手。”
“为了寻求一线生机,我开始试图借助非人的力量。”
鸣栖缓缓叹气,心中明白
人生存渴望之大,有时候会剑走偏锋。
比如祈求神明,也比如妖魔…
多罗主眯起眼眸,这是挤压在心底许久,他懊恼后悔许久的记忆:
“自鸣山与沙漠绿洲的交界处,传说住着一只修炼百年的魔蛛,只需要呈上供奉,就能助人达成所愿。”
容时讶异:“你找上了它?”
鸣栖望的见多罗主眼中的懊悔,大概就是他身上这只千面蛛。
“可是”
“没能来得及。”
“大敌当下,我告诉卢缨,我会去求援。”
多罗主落寞道:“我说我会找到魔物,只要她再拖延三日,我一定能赶回来。”
“但...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