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腹痛不已,几度昏厥,又被司马清唤醒。
“我没事。”
他的嗓音沙哑干涩,眼眶泛红,透出疲惫之态,显然痛苦极了。
司马清皱起眉:“胡说,你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一直喊痛,怎么可能没事。”
谢渊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表情甚为无奈,知道他痛,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原来他都知道啊,却默不作声,以为多陪陪自己就能补偿吗?
收敛心绪,他表现得尽量平静。
“我只是做个噩梦而已,你不用担心,等梦醒了就没事了。”谢渊一脸恐慌,转了话锋,“别生气,好吗?”
司马清叹气:“傻瓜,我怎么舍得生你气呢?心疼都还来不及。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北苑走走。”
北苑是谢渊幼时居住过的院落,由于主人被贬为庶人,已经荒废了许久,司马清想带他去重温旧梦,顺便散散心。
谢渊却砌词拒绝了:“我累了,不想出门。”
司马清劝他不成,只能答应明日再来,吩咐丫鬟们照顾好谢渊。
他独自回寝宫,心中不快溢于言表。
不久,听到宫人来报,谢渊叫了轿撵,显然是准备出门。
“好啊,竟敢戏弄本宫,本宫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冷哼一声,换了身衣裳,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往北苑去了。
马蹄敲击青石板路,哒哒声清脆悦耳,谢渊望着外面萧索的宫景,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
北苑位置偏僻,加上荒置,就更添萧索。唯独那株合欢长势良好,枝繁叶茂,亭亭玉立,倒映在水池中,美丽至极。
谢渊的眼神渐渐暗沉,隐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握成团。
他站在合欢树下,目光幽深,犹如一潭古井。
“公子。”小蛮轻声禀报,“殿下来了。”
谢渊的神色露出一丝不悦,而后被微风掩盖,一直到禁军浩浩荡荡将他坐在轮椅的身子团团围住,这才转过身去,对上司马清阴冷的眸光。
没等他行礼,司马清便开了口:“我让你来北苑,你不肯,说是身子不适,却自己来吗?”
谢渊低下头:“是臣擅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呵。”司马清冷笑一声,抬脚朝他迈步,“说吧,你撇开本宫独自来此究竟有何图谋?”
“我没有。”见他神色不悦,谢渊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一阵微风拂过,传来合欢花的幽香,令司马清想起幼时谢渊常带他来属下拾飘落的合欢花瓣,又让姨娘给他们做糕饼吃,一时情动,含住那双娇艳欲滴的唇,吻了下去。
禁军们霎时间一同转身,不敢看主子亲热,背对着假装若无其事。
小蛮脸皮薄,捂住眼睛不敢看。
司马清察觉到他的挣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逼迫他承认:“为何不与我一起,要自己来?”
谢渊抿紧了唇,根本无从解释:“……没有。”
司马清却像受了委屈一般,神色怅然,“为何不说?还是说你约了别人,不方便与我同往?”
司马清的期待换来的只是沉默,谢渊苍白着一张脸,双拳紧握,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司马清的心一寸寸燥热起来,这个御医说不让,那个御医说不去,他已经忍耐太久了。
“你若不说,我就当你是约了旁人。”他缓缓松开手,退后两步。
谢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却偏偏起了挑衅之意,“若我真的约了旁人,殿下应当如何?”
闻言司马清的脸色青白交加,眼底闪过愤怒之色,“你若骗我,我就将你拘在寝宫里日日行欢,让你下不了床,找不了别人。”
“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接下来的话谢渊没说完,只是低着头,语调艰难。
司马清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不怕吗!”
谢渊扯了扯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怕,殿下对我向来心狠,我怎能不怕。”
他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只是想更怕与殿下仅剩的那点美好回忆也被消融了,才会不知进退只身到此。”
司马清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作一抹得逞的笑容,“你心里果然有我。”
谢渊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不屑,过去他心里有司马清日日与他倾谈,表露心声,司马清只当草芥弃之敝履,如今他心中并无半分留恋,只是为了脱身说出些许假话,司马清却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全然当了真。
怎不叹世事弄人?
“阿渊……”司马清下意识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怎料谢渊却主动倾上身子,抓住他的手掌,放于自己的脸颊处,依恋的婆娑着,他颤抖着声线,语调中满是委屈。
“殿下,何曾对我有过一丝怜惜?”
“怎么会……”司马清喃喃自语,仿佛不愿相信,“你是我的太子妃啊。”
“抛开婚约,抛开那些世俗的身份。”谢渊闭了闭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对我这个人,您可曾怜惜?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情?”
司马清怔住:“谁说我不疼惜你,谁说过我不喜欢你。”
谢渊睁开眼睛,胸腔翻涌,曾经他最想得到的答案,却是在他不在乎答案时,得到的。
司马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收回手,“我的意思是,你若规行矩步,好好侍奉我,我自然喜欢你。”
曾经,谢渊最不能忍的就是夫妻之间要靠侍奉来得到宠爱,如今种种磨难终于将他教乖了,他不再反抗,认命的,“我以后会好好侍奉殿下。”
司马清如获至宝,心中欢喜之际,将谢渊拥入怀中,轻轻摩挲他瘦弱的脊背,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
这天晚上,司马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他在脑海里勾勒谢渊合欢树下的模样——
那样不真切,恍惚如梦,仿佛是一场幻境。
猛的生出一个,让人心碎的念头,他好像就要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