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饭堂人满为患，赵雅宁端着盘子眼疾手快瞅准位置一屁股坐下。
她挥挥手，“秦芷，这！”
秦芷慢吞吞看过来，再慢吞吞走过来，像一只反应迟钝的树懒。
“你没事吧？”赵雅宁被她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秦芷摇头，未施粉黛的小脸苍白的过分，衬得眼下的乌黑更加严重。
颓废中美丽，搭配洁白的连衣裙，倒很符合某些艺术生的厌世特质。
“才刚租了房子，不至于这么着急吧？你这是偷人偷到凌晨？”赵雅宁把自己刚买的牛奶递过去，坏笑，“补补，还是热的。”
秦芷有气无力接过，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感觉稍微冲淡了一点心底的苦涩。但很快，吃了第一口米饭，她皱起眉头，饭是苦的。
“怎么不说话？”赵雅宁挑出辣椒，观察着她的脸色，狐疑道，“累成这样？一般不是男的累挺么？”
“……”
秦芷懒得搭理她，低着头一颗颗吃米饭，她现在说自己其实分手了会不会很可笑？
赵雅宁也没在意，自顾自说着，“晚上有课没？有也撬掉，一会直接去操场。”
秦芷终于抬头，嗓音有些沙哑，“去干嘛？”
说完轻咳一声，一手揉了揉脖子，从眼睛到胸腔，没有一处不难受。
她昨晚不是没睡好，而是根本没睡。
昨天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一回到公寓就把自己扔进被褥，眼睛从天黑睁到天亮，毫无睡意，哭不出来，这段时间早把眼泪流干了。
就那么直挺挺躺着，清晰而被迫地感受着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淡淡痛意。
疼到最后，都成了麻木。
早晨第一束阳光照进来时，她晃了晃神，新奇地想着——原来这就是失恋。
“去看比赛。”赵雅宁鼓着腮帮子，“听说有大一的，估计挺嫩，看看去。”
“我有课。”秦芷感觉眼前发晕，脑袋像蒙了一层塑料膜。
“选修课不上也罢，走啦。”
……
一顿饭只吃了几颗米饭，很饿但就是没胃口。
她被赵雅宁拽到操场，费力地拖着脚步，浑身无力。
看台上聚集了一圈圈学生，大多是女生，她注意到最前排的几个女生举着自制的应援牌，写着李澈的名字。
两人选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位置坐下，在看台最上方，能看到栅栏另一边有几辆挖机和吊车，她眯了眯眼，随意问道，“又有人捐图书馆？”
赵雅宁左顾右盼，到处搜刮鲜嫩学弟，闻言搭腔，“你才知道？听说去年就定下了，现在才开始动工，我之前在综合楼见过项目名称，跟有个人名字挺有缘，叫慎明楼，据说是校领导非得用这个名字。”
秦芷怔了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慎思明辨的意思吗？”
“不知道。”赵雅宁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他你不清楚？问一嘴不就知道了。”
“……”秦芷头昏脑胀地闭了嘴。
随着一声哨响，操场四周几盏强光大灯倏地打开，将正中央绿草地列成两队一白一黑人马照得清晰，秦芷揉着太阳穴，靠在身后的椅背，兴致缺缺。
满脑子都是刚刚捐楼的事。
“喏，几个牛皮糖在那呢！”赵雅宁面露嘲笑，“李澈一直在看你，别到最后连大一的都踢不过就搞笑了。”
秦芷缓缓睁开眼睛，她刚刚差点睡着，操场的灯光强烈，如同一片白昼，她缓了几秒。
环视一圈，恰好撞上李澈与那两个男生复杂的目光。
很快，比赛开始，他们同时收回视线。
秦芷没有多想，她看不懂比赛规则，上下眼皮直打架。赵雅宁惊呼一声，一骨碌站起身跑到其他看台，说是看到个帅男，去替她要个微信。
傍晚七点多的风凉爽轻柔，大片的夕阳落在不远处停工休息的钢筋水泥，秦芷看着看着，头一歪，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嬉笑声吵醒，朦胧中似乎看到面前似乎站了几个人，围着她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隐约听到有相机拍摄的‘咔嚓’声。
秦芷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坐直，这才看清来人，又是李澈那几个好兄弟。她拧起眉，望了望四周，赵雅宁还没回来。
一时间头痛欲裂，似乎只睡了半个小时左右，比不睡的时候还痛苦。
见女孩转醒，几个男生嬉皮笑脸的收起手机，恰好李澈走上台阶，提醒几人，“还有十分钟上场。”
眼看几人勾肩搭背要离开，秦芷清了清嗓子，叫住他们，“你们刚刚在拍我吗？”
文正奇转头，用鼻孔看人，“别太自恋，也就澈子喜欢你这种装货。”
秦芷面色一白，她刚刚听得清楚有拍照声，而且他们围着自己做什么？
“删掉。”她紧抿着唇，扬起头，一张小脸倔强又虚弱。
李澈走过来，没敢看她，劝文正奇，“删掉吧，马上开始了。”
文正奇当即暴跳如雷，好像谁踩到他尾巴，伸出一只手直指秦芷面颊，“这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护着的？来看你比赛都能睡着？我不删，我还要发到墙上，让大家都看看吊着你不放校外还有sugardaddy的装货长什么样！！”
周围有不少同学看了过来，秦芷注视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让旁人兴奋又八卦的话语，脑袋要裂开了，耳边只有嗡嗡的鸣声。
他好吵。
况且斯慎明算什么sugardaddy？秦芷晕晕乎乎地想笑，有这么年轻的daddy么？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站直，面前的几人纳闷噤声，斜睨她的动作，眼看她上前两步，对着他手里的手机就是一夺。
苍白的脸上尽是无所畏惧，甚至在微笑，声音有着刚睡醒的软糯，“你不删我替你删，还有，自己喜欢找爹别往别人头上扣帽子。”
她轻松夺过手机，黑眸里澄澈明亮，“你的嘴巴和你的人品一样恶心。”
文正奇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张大眼睛，抬头不可置信瞪向她，跟小白花一样的柔弱女生竟然敢反驳他？
他的脸一瞬间变化多端，像她画室里被打翻的五彩颜料。
文正奇被她脸上的笑容刺痛，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猛地弯腰去夺手机，秦芷一个不备没躲过，被他故意拽到手腕，一股大力直接将她往前拉了几步。
放在平时，她或许有足够的反应能力止住接下来的悲剧，但就目前的疲惫状态来说，光站着都已经用尽全力。
秦芷一个趔趄腿软后，被他扯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