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点头，他继续问：“你们是从江城来的？”
“嗯，怎么了吗？”
这和他们是不是江城人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怎么知道？
在这里住的几天，全程没给过身份证，包括爸妈来也是。
难道他的人脉真这么牛？一通电话就查出来了？
文浩顿了顿，说：“没什么，可能有件事需要你打个配合。”
“你说，我尽力。”
……
秦芷走出房间时，仍是恍惚的。
正值大中午时分，荒漠的太阳升起，她伸手挡在额前，怔愣地看着遥远的沙漠与天际相连的一条线。
她回到房间，把林芷静给她地披肩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然后轻手轻脚躺进林漠骁身旁，只占了一小点位置。
他们面对着面，她没脱鞋，双脚在床边虚虚搁着，蜷起双腿，两手放在脸下面压起，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像一条永恒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神游很久，盯着他的脸，脑子里翻开一本落满灰尘的影集。
吹散灰尘，拍拍细土，她回到了十多年前。
其实当年林芷静有想过给她改姓姓林，后来不知怎的就搁置。
犹记得孤儿院门口，一家三口穿戴得体，从一辆漆皮锃亮的小黑轿车上下来，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一脸冷傲，被爸妈一左一右牵在手中。
全院出来迎接。
然后她吃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顿饭，而她沉浸在鸡腿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写。
院长脸上堆满笑，拿出小册子递给优雅年轻的贵妇人，“所有孩子的信息都在上面。”一顿介绍过后，悄声补充一句：“都是健全孩子。”
林芷静把册子递给小孩，“儿子，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都不喜欢。”
林芷静没搭理他，自顾自说：“这个弟弟怎么样？”
刚说完被林栋打断，“不是说好不要男孩么？再来一个不得把我整疯？”
“也是……”林芷静想起医生的话，眼里划过轻微的情绪，示意院长：“去看看女孩们。”
册子还在手中，林芷静忽然停在一页，她温柔地笑笑：“漠骁，看这个妹妹，和你的生日就差一天。”
照片里，女孩扎两根麻花辫，笑意怯生，唯有两只眼睛明亮的像黑葡萄。
林漠骁瞥向不远处大快朵颐的女孩，他怎么不知道鸡腿会这么好吃？
“是她。”林漠骁指指秦芷所在的方向。
林芷静看过去。
十岁的女孩其实已经不好找收养人了，这个年纪大多出落的纤细，眉宇间有了独属半少女的多愁善感，忧郁而不善言辞。
黑眼珠子在看到男孩站到身前的那一刻，飞速闪过惊艳与警惕。秦芷手足无措地擦了擦嘴，面对气质与院里男孩截然不同的贵气少年，她有些自卑的羞赧。
“跟我回家。”他蓦地伸出手。
林漠骁一贯的霸道发言，还没到变声期，嗓音脆生生的。
叫秦芷愣了好一会。
几米之远的林芷静笑着朝她鼓励性地点点头，秦芷鬼使神差地，牵住了林漠骁的手。
手心黏糊糊，还有油渍，林漠骁皱眉，几次挣脱不开，由她去了。
手续办的特别快。
秦芷被林漠骁拉着手，走在他身后，路过很多玩伴，他们好像很羡慕她。
于是秦芷也羡慕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的心跳超级快。
秦芷当然问过林漠骁为什么会选自己。
林漠骁的回答是，他们的生日距离近，可以一起过，省钱。
秦芷失落了很久，同时也惴惴不安。
因为她的生日是杜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
在去到林家之前，她曾有一次被另一对夫妻收养的机会，但他们最终只留下一封信，表示歉意。
所以她没有说，她害怕来之不易的珍贵会消失，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阴暗小秘密。
就这样，她过了十年的林漠骁的生日。
……
熟睡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锐眸清澈，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惺忪。
“……”
秦芷眨眨眼睛，思绪瞬间回笼，方才觉得眼眶有些干涩。
窗帘没有拉紧，一道温暖炽白的光洒在床单，林漠骁看了她一会，凑过来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秦芷没有动，目光追随他精壮的背进了洗手间。
林漠骁擦着头发出来时，秦芷还维持着这个动作。
“怎么了？”以为她还在为爸妈离开伤感。
林漠骁重新躺回床上，带来一阵洗发露的清香，这次他们离得很近。
林漠骁摸她的脸，手感柔软细腻。
双臂用力把她放到自己身上，拖鞋应声落地。秦芷轻微的挣扎派不上用场，她虚虚靠在他的胸膛，垂眸就能看到那一处骇人的枪伤。
皮肉似乎被灼伤一般燎绕，狰狞，围绕着最中心的疤痕拉出几道难看的褶。
发丝铺在林漠骁的锁骨，喉结，他曲起骨节打圈着把玩。
“哥。”她轻轻唤他。
“嗯？”
从疤痕移开视线，秦芷咽下想说的话，抬起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进沙漠？”
“想去？”他的声音很淡。
“想。”
林漠骁轻笑一声，“这几天都不去。”
也许在明年，这几天预报都没有雪。
林漠骁一直在等一个雪天，看沙漠落雪。
秦芷喉中一哽，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去？”
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林漠骁饶有兴致抬起她的下巴，幽黑的瞳孔撞上她有些躲闪的眸。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说起去哪永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秦芷下意识咬了嘴唇，“都待好几天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拇指抚上她的唇，轻掰开她的齿牙，下唇被咬出淡淡的红润，林漠骁眸色微深。
薄茧摩挲着她的唇，林漠骁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再等等吧。”
“可是……”她还想再争取。
林漠骁若有所思掀起眼皮，挑眉睨她，像在说：你有什么阴谋？
这样下去不行……
秦芷心脏狂烈跳动。
下一秒，她小手覆到林漠骁的脸，闭眼俯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