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是多少?”
“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这个是谁的存折?”
小哥哥或许没想到安明会说不知道,很惊讶,略略还有些生气,但是隐忍着不失礼貌。
“是我公公的。对面银行说这个是老工龄,要在这里取款才行。”她最后的尾音很低,胆怯的不敢大声说是来取款,就像安明是个贼。
“密码我有的,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她右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个数字,是取款密码。
还怕他不信,特地加重密码的语气。
那柜台里的小哥可能注意到安明的语气加重。
“钱我看了一下,余额是一千七百五十三块一毛八分。你要取吗?”
“噢,好的,要取的。”
“好的,那你填写一下取款单,金额也填写好。”
随后柜台里的小哥哥把一张长方形的纸头递过来给她。
“嗯,好的。”
安明郑重拿起旁边的笔把日期金额都填写好,仔细检查,怕填写错误,又要重来,因为队伍排到这里真的很难。
从上午排到现在,中午饭时间都要到了,可是排了很久才轮到,她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后面队伍还是老长,心想千万不能再重来。
这些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妈们手脚都很慢,刚刚排在安明前面一位银发老人,可是用足足半小时,写字手都在打颤,她本想帮他,又害怕老人家拒绝,毕竟牵涉存折的这一私密性极强的密码问题,不好去问,万一到时发现钱数额不对了,以为安明盗了他的密码如何是好?
耐心的等待总算轮到安明了,长舒一口气,赶快写好,不,还得要仔细一些,错了可是要重来一次的。.
写好纸头的数字,她踮着脚尖捧着送给柜台小哥。
小哥接过来后看一下,问:“确定?”
“是的,确定。”
机器面前非常紧张的输入密码,怕自己错了,人家不给钱,回去让公公失望。
等待欢喜的拿到钱,把钱一张张快速的叠好,那三块一毛八分正要揣在上衣口袋里面。
“没见过你这么取钱的,一分都不剩!”
安明听到小哥这样说:“啊?我什么不对吗?里面还有钱没取光?”
“还要取?里面都没了!”
她心想那是什么意思?
恍然大悟安明开始意识到把钱取干净肯定不妥,把三块一毛八分从口袋里掏出来:“那要不,把这些再存上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柜台小哥用眼睛白了她一下,当然转瞬即逝。
“下一位……”
长长的队伍往前移动了两步。
安明还是开心的,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把取钱的事情回家告诉自己男人,被嘲笑了许久。
“我们这里,特别是退休金,习惯留零存整取,你一下子把钱都取光,连零头都不剩,取光了也就算了,还去问你家还有吗?那种取光的只有要注销不用的银行卡,这种关联退休金的账号每次去取钱都会预留种子钱的。”
“那怎么办呢?你咋不早说 ,你阿爸会不会生气?”安明有些紧张。
“不用怕,我阿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晚上安明把所有的钱包括那三块一毛八分都给陈老头了,陈老头拿到钱之后没有说什么,但是看见三块一毛八分时还是迟疑了一会儿。
完了,心说坏了。
陈老头这人不坏,但是就像大阿姨说的,“脾气梗的不得了。”
“阿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吃晚饭的时候她小心的试探。
“明天一早老伙计要约钱去打牌。”陈老头没有说话,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菜,安明总感觉公公最近有点糊涂,明明要吃的就在眼前,却拿着筷子一直朝底部翻,不过这菜都是他做的,却也不敢有意见。
次日,陈老头很开心的回来了。
“阿爸,今天赢了?”
“赢了,但是也输了。”
“那为啥?”安明和阿君面面相觑,不明白陈老头啥意思。
“拿一下黄酒给我,在灶台上烫热的.”
他喜欢饭前饭后抿一口老酒,今天有点特殊,酒喝多了。
在陈老头喝醉后,说出来一件事,就是这次取钱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今天他们去取钱,发现钱不对!”
“哪个?不是才去过吗?”她有些着急,差点以为自己做了坏事。
原来是去棋牌室搓麻将被一起的老伙计硬叫着去邮政储蓄银行修改了取钱密码。
过了冬之后,陈老头身体大不如前。有一次安明下班回来看到老人在小区绕圈,就是不进家门,刚开始还以为是散步锻炼身体,再过几圈之后还没回来,就陈定绕圈的地方找。
发现这老家伙还在原地打圈。
“阿爸,要回家吗?”我大喊。
陈老头听到,眼含泪水,颤颤巍巍的走向我:“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已经高寿,身体和记性衰退了之后,去棋牌室搓麻将,中间也不回来,中午饭就在那儿吃。
有一次,阿君对她说:“老爸找不到家,我下班看到他,他在路口等我,接他回家。”
陈老头提起修改密码的事情,才知道原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退休工资都是有棋牌室的牌友帮忙去银行取,然后他会适当的补偿一些跑腿费给到牌友们。
有时候他忘记了,就把存折放在牌友那儿,这次牌友拿着存折去取钱,发现里面没钱了,以为是别的牌友帮忙取掉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小儿媳妇已经帮忙取过,这还没到月底,怎么可能有钱!
牌友们知道一定要拉着陈老头去修改密码,“你儿媳妇是外地人,你大儿子我看着还行,学习好,还被保送过上大学。你小儿子那个样子,这外地人肯定是看着房子和钱才嫁过来的?要防着点儿!”
陈老头推不过只好和几个牌友七嘴八舌,半推半就去了银行。
阿君很生气:“阿爸,安明,你都不信!”
“那安明是外地人吧?”公公很不服气。
“阿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宁愿相信几个一起搓麻将的牌友,也不相信自己家人。”
他承认自己是越发的有些糊涂,晚上搓完麻将常常找不到家,“不知道咋的,最近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今天是阿六头带我回来的。”
阿六头,自己男人的唐表叔的四表弟 ,他的父辈们也是在解放前从海边小山村和公公一起来北市谋生活的。
“阿六头他媳妇去看你阿妈了。”
今天的晚饭也是陈老头做的 ,安明下班回到家,自家男人已经到家,两个大男人一起小酌,忆起往事,想婆婆。
半夜里。
安明梦里听到哭声,一个沧桑年老男人是哭泣声。
想起来去看看又怕尴尬 ,摇摇身边沉睡的男人,”你阿爸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