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的一个夏天,云塘一带的深山老林里,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一位长发披肩、用张兽皮裹身的13岁少年仰天长嚎,他的师父撒手而去,将他孤零零地丢在人世。
“山子,师父已将一身武艺全部教你,我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师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满眼不舍与疼惜。
“师傅——”少年长跪于地,久久地哀嚎着。为躲避父亲仇家的追杀,师父带他躲于深山老林里,一躲就是五年。
八岁前,他是个幸福的孩子,有父母,有哥哥,有师傅。
年长四岁的哥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而他并不受到父亲宠爱,自他有记忆起,师傅陪伴他的时间多于父亲。
但他依然感觉到幸福,因为母亲爱他,哥哥爱他,师傅也爱他。
哥哥常常指着一张照片告诉他,这是他订了娃娃亲的媳妇,妈妈说了,他媳妇长大后,肯定会非常漂亮。
那张照片,是他没有出生时,母亲带着哥哥及哥哥媳妇照的一张照片。只不过,哥哥当时只是一位两岁多的小男孩,她媳妇是妈妈手里抱着的一个婴儿,婴儿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镜头。
“哥哥,你媳妇怎么不来家里玩?”稍大点,他好奇地问哥哥。
“我媳妇失踪了,爸爸正在寻她。”哥哥一脸的难过。
于是,他也会陪着哥哥难过一阵,他希望爸爸快点找到哥哥的媳妇,这样,哥哥就会开心许多。
然而,他五岁,他哥哥九岁那一年,母亲带着哥哥去了一趟书房。竟然是阴阳相隔,一向爱他的母亲与哥哥被人绑走,待到父亲找到时,已是鲜血淋漓,尸洒郊野。
父亲如暴怒的狮子般,狂吼着,怒骂着,将家里物品砸得稀巴烂。
他,瑟瑟发抖地,躲在房里角落,为再也见不到母亲、哥哥哭泣。师父走进来,默默地揽他入怀。
“孩子,师傅会陪着你。”师父疼爱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师傅——”他扑在师傅怀里嚎啕大哭。
渐渐地,父亲似乎从失妻丧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又投身于他无止境的忙碌中去。
“给我找到那女孩,我要给我儿子配冥婚。”然而,一天,父亲又是雷霆大怒,将家里佣人骂地狗血喷头。
“一直在找,人间蒸发般,可能女孩死了。”被骂的人心惊胆战。
“死了,不更好配给我儿吗?她与我儿是一对,我儿生前对她是念念不忘的。”父亲勃然大怒道。
“在找,在找。”佣人颤栗着退下。
“师傅,父亲在找哪个女孩?什么是冥婚?”他摇晃着师傅的手,多次问道。自从母亲与哥哥去世后,父亲仿佛忘记了自己,只有师父耐心陪伴着自己。
“你哥哥小时候订了娃娃亲的女孩,你父亲想找到她,让她到下面陪你哥哥。”师父不忍心告诉他残酷的真相,但奈何他一直在问。
“那女孩父母愿意吗?”他不寒而栗,一个活着的女孩要给死去的哥哥配冥婚。
“那女孩不到两岁,他的父母就去世了。她也失踪了。”师父告诉他。
“她会被父亲找到吗?”他想起他在哥哥手中看到的那张照片,她不由担心那女孩。
“如果她像她妈妈一样漂亮,在这乱世,估计她凶多吉少。”师父长叹一声,摇摇头。
清明节,在护卫重重保护下,父亲带着他到妈妈与哥哥的坟前扫墓。
“孩子,你越来越像子愉了,莫非子愉转世到你身上。”父亲在母亲、哥哥坟前烧纸流泪,然后,直直地看着他,竟然,难得地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说出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子愉是他的哥哥。
“父亲,我是子悦。”他吓地连忙跪下,自从有记忆起,父亲的笑只给了哥哥。父亲很少对自己笑过,但如此的笑与言语,让他害怕。
“你就是子愉转世。”父亲朝他一顿吼叫,头也不回地离开坟场。然后,擦掉眼眶边的泪水。
“子悦,我们回去吧!”是师傅,将他扶起,背着惶恐流泪的他,一步步地回到家里。
一年多的时间,父亲思虑长子犯痴傻时,会将他叫至跟前,一遍遍地叫他为子愉。他十分迷茫,他渴望父爱,但他不是哥哥的替代品,他抗拒这样的父爱。
“我要引起父亲的注意,我要让他知道,我是他儿子,我也爱他。”他一遍遍地想着。
于是,他会时不时将自己摔一跤,头破血流地。
“子愉,你摔疼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父亲一脸呵护地责备道,命令佣人赶快给子愉上药。
“父亲,我是子悦。”他小声地嘀咕道。
“你明知我很忙碌,就不能乖点。”醒悟过来的父亲淡淡地看他一眼,已经起身离开。
父亲在忙碌地巩固他的势力,有时,父亲也会被刀砍伤。望着父亲被血染湿的衣襦,郎中在给父亲上药。他看着受伤的父亲,担心害怕地哭了起来,没有母亲与哥哥了,他不想再失去父亲。
“子愉,不怕,这点小伤,爸爸无碍。”父亲欣慰地摸摸他的头,说道。
“父亲,我是子悦。”他知道在父亲心中,自己又成了哥哥的替代品,他很痛苦。
“你为什么要说破?滚,你有你哥一半能干就好了。”父亲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离开。
他默默地回到他的房间流泪,师父走进来,安慰着他。
“子悦,你爸爸将你看作子愉,你就顶着子愉名号生活吧!”师傅想让他开心点。
“可是,我是子悦。我不想成为哥哥的替代品。”他流着泪,在师父面前。
八岁那年,他从此在父亲面前消失。
他是被动消失的,刚放学,他背着书包出校门,上了平时常接他的黄包车。然而,车夫竟然将他向陌生地方拉去。他惊恐地意识到,难道他要像母亲与哥哥样,要被绑架被杀害。
他大声喊叫,黄包车车夫竟然哼哼笑着,欲将一帕子蒙上他嘴。他极力挣扎着。突然,黄包车车夫倒了下去,他的师傅从天而降。
“孩子,有人在追杀你。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师傅三言两语。
于是,辗转反侧,师傅带着他,躲避沿途的追杀,直至来到云塘一带的深山老林。
“孩子,我们在山里生活,大山的孩子,以后你就叫山子吧!”师父说道。
“师傅,谁在追杀我?”他明白师傅要他改名是为了保护他,他自然应允。
“应该是你父亲仇人。”师父淡淡说道。
五年时光,师傅带着他在深山老林生活,将他的十八般武艺悉数教他。
然而,最疼爱自己的师傅竟然因病去世,他不清楚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寻找父亲?可父亲并不爱自己。觅仇人报仇?如果父亲在世,父亲或许已报仇。救那女孩?可自己并不认识女孩,女孩或许已被父亲找到,完成哥哥的冥婚。
十三岁,师父去世的这一天,鲁山子徘徊迷惘、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