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辰为金玉妍弄箫取乐,他坐在栏杆处,她则靠在他的肩膀上。
宋耀辰不知吹奏的是一首什么曲子,金玉妍听来只觉曲音凄婉,低回处如龙困深海,悲伤郁结,悠扬处又如泣如诉,魂断神伤,毫无止境般凄然。
金玉妍想不到他会吹这种曲子,心中讶然,忍不住起身坐正,美目惊讶的看着他,本来想开口询问一下的,可看他吹的动情,到底是忍下了到嘴的话。
等宋耀辰一曲吹完,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的时候,她才投入他怀里,开口柔声问道:“怎么吹这么伤感的曲儿?”
“这是首什么曲子?我从没听过。”
宋耀辰道:“这是我温师傅教给我的,是他自己做的曲子,小时候也听不懂,遂问过他,他说这首曲子叫《春袭人醒》。”
金玉妍好奇道:“你那位师傅真是个神秘又多才多艺的人。”
“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宋耀辰长手往前一伸,把金玉妍搂在怀里,细看她几眼才道:“我这师傅有些特殊的气质在身上,小时候不在意,长大后才知道那竟然是皇亲贵胄的气度。原来他竟是一个海外小国的皇子。本来他从小锦衣玉食,备受皇帝恩宠,从小到大都是被当作太子培养的,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以后能袭得大统,登基为王。”
“可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却被邻国攻破皇都导致国破家亡,他虽逃过一劫,却从此颠沛流离半生,从天端跌落云泥,过的苦不堪言。直到在岭南遇到我,被我父亲聘为夫子,住在我家,才彻底安稳下来。”
说完这句话,宋耀辰竟然起身给金玉妍跪了下来。
金玉妍大讶道:“弟弟这是做什么?”
他从没向自己求过什么,这里又没外人,没有君臣之分,他怎么会行如此大礼?
宋耀辰正色道:“现在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垒卵之急,国家已有颠覆之难,非姐姐不能救也。”
“那东西突厥的战争看来跟我们无关,可唇亡齿寒,现在出兵,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要是等西突厥一统草原,站稳脚跟,再把枪头对准南方,那宋国危矣!”
金玉妍有些愕然,美目深深凝视宋耀辰一会儿,柔声道:“弟弟先起来说话吧。“
宋耀辰没动,而是接着说道:“我那师傅就是被自己的亲叔叔背刺,没有及时发现已经危到眼前的祸事,才被搞得国破家亡。”
“从小师傅就跟我说,无论是国家,派系,团体还是个人,都是以利益为中心。国与国争,人与人争,利益永患不均。”
“只是大家争的东西会根据你手里的地位和权利有所不同。个人大多为了钱财和权利,国家争的却是领土和百姓。现在姐姐你虽已经贵为一国之主,身在云端,可往往地位越高的人,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凄惨。所以高位者更要为了手里的权利和百姓去积极拼杀才行!”
金玉妍扶着他坚实的臂膀,柔声道:“你先起来再说吧。”
宋耀辰看着她的眼睛道:“温师傅跟我说过,虽然他有幸跟着武艺高强的侍卫逃过一劫,远走他乡保住了性命。”
“可他的母后和姐姐全被叛贼掳走,他母后被充作了军妓被折磨几个月惨死他乡,姐姐和弟弟被人强暴谷道破裂而死!”
“真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任你有多大的权利,多高贵的出身,多显贵的地位,能留住颜面痛快一死已是奢望!”
金玉妍爱怜的抚摸他的脸颊,又想起去年契丹人兵临城下的时候,自己准备好毒药藏在密室里的恐惧。
宋耀辰一言穿心,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宋耀辰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在怀里抱的紧紧的,叹道:“不瞒姐姐,就算我们现在出兵东突厥,最多也只能给我们十几年的时间做准备。”
怀里的人娇躯一颤,抬头惊讶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宋耀辰苦笑一声:“就算我们出兵草原,积极与蒙古人周旋,最多也就能和他们周旋十几年的时间罢了。”
“我师傅自从国破家亡以后,就痴迷星象和周易占卜,他知我和家人要返回宋国皇都的时候,就奉劝我们不要回去,家父不同意,临行前,他特意斋戒五日,为宋国的国运卜了一卦。”
金玉妍紧张的问道:“他怎么说?”
宋耀辰轻叹一口气,艰难的说道:“宋国的国运还有十几年辉煌,最多十五年以后,十五年以后,始终难逃一场祸国大战。”
金玉妍有一瞬间的愣神,喃喃的说道:“普通人能看到三五月以后的光景,已可称作深谋远虑。如果能看到三五年,那就是可左右朝堂的天之骄子了。如果真的有人能看到十年,二十年以后会发生的事情,那他已经不是凡人,可称一句圣人了。”
“我见你第一面就知你是心如皓月,志向远大的人。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神仙师傅。”
“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来宋国?我可尊他为国师一职。”
宋耀辰微笑道:“老师他闲云野鹤做久了,不可能整天和一帮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我们全家回京以后,他也继续云游去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叫什么,什么五指山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金玉妍秀眉紧锁,久久没有说话。
宋耀辰知她正在做巨大的决择,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的陪着她。
晚上宋太傅也没有留在宫中,留足时间给这美艳的太后可以好好考虑。
第二天,金玉妍玉容带着疲倦之色。
金丞再次在早朝上提出出兵东突厥,她一开始还是让两个派系的人各抒己见,自从金丞暗自搅动朝堂局势以后,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已经眼明脚快的投靠了宋太傅。
放眼望去,沈时白阵营的人已经严重缩水,因他当上丞相以后弄权而导致的官职紊乱,王令难行的局面已经慢慢扭转过来。宋耀辰的权利和威望大增,不管是人还是权,隐隐有和沈时白分庭抗礼的迹象产生。
军事和军权依旧在金家和蒋家手里握着,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斗,金玉妍都不怕,只当作他们是制衡朝堂的良性竞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