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是在京“闲居”的襄王,朝廷规矩,藩王非奉明诏,不得参加朝会,照此规矩,正在毓庆宫里学习的襄王世子也不能参加,尽管他的老师们,听到钟声个个都扔下他不管,跑过来参会。
文武到齐,主角皇帝却迟迟未到,徐谦和周达各据大殿一方,身边围着心腹,彼此虎视眈眈。
此时两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辩论,徐谦想的是如何引经据典,如何得到百官呼应;周达想的却是如何逼皇上雷霆震怒,当场下令,不顾一切的拿下徐谦。
只要君臣二人当场彻底翻了脸皮,那么大量的文武官员,就只能做一个二选一的抉择,是忠君,还是忠于徐谦。
忠于徐谦,就意味着在千古史书上,留下骂名;就意味着,各地藩王,随时可以援引祖训,起兵勤王清君之侧,一旦藩王联军杀入京师,忠于徐谦的人,就一个也跑不了,个个都会以谋逆大罪,诛灭九族,满门抄斩。
这是挑战徐谦权威的唯一方法。
孔苏立在殿外,此时的他,内心焦急,颇有功亏一篑的感觉。
徐谦和姜青阳重掌大权,他也搞倒了双龙会,本来事情看似很顺利,但他此时才意识到,整个行动都需要一个前提,便是皇帝仍然被蒙在鼓里。
万没想到现在皇帝竟主动反击,敲响景阳钟,召集满朝文武,要与徐谦公开辩论,输赢形势,陡然而生变数。
现在他只有一个翻盘的希望,便是遥远的南宫,他现在很是后悔,还不如让孙氏兄弟,直接杀进南宫,救出那太上皇来呢。
现在京营群龙无首,将领们随时都会反水,何况姜青阳的伤他也亲眼看过,怕是连马都骑不上去了,这样的一个大将军,又真的能威慑住手下如狼似虎的众将领吗?
这可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竟然还未上殿。
众文武面面相觑,个个直冒冷汗,这恐怕是他们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了。
突然,金殿后面传来太监们一声慌乱的公鸭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皇上晕过去了。”
文武官员,登时大乱。
便要一齐冲向后宫,去见皇上。
徐谦大喝道:“哪个敢动?”
众人立刻被他镇住,不敢动身,周达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向徐谦喊道:“徐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竟要阻止百官探视皇上吗?”
徐谦冷笑,“正是!朝廷规矩在此,外官非奉诏不入后宫,你们,竟是要强行闯宫吗?”
周达道:“凡事从权,皇帝晕厥,岂有诏命?”
“朝廷章典法度,乃太祖太宗明诏所颁,岂能从权?今天老夫倒是要看看,有谁敢硬闯后宫?”徐谦大怒。
周达冷笑一声,只一努嘴,三个手下亲信官员立刻冲出殿门,冲向后宫,却马上被三个守门太监手执利剑,当场砍翻。
太监们武功虽差,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却实在是容易得很。
一个太监随后走进殿中,大喊道:“老奴是后宫总管太监高国忠,祖宗规矩,外官不奉诏不得擅入后宫,违令者以谋逆论处!谁还敢动?”
现在轮到徐谦也惊讶万分了,高国忠,怎么会帮着他说话?他不是太上皇的仇人吗?
高国忠过来,向他躬身施礼说:“启禀首辅大人,皇上突然昏厥,至今沉睡不醒;幸得万岁在昏厥之前,命令首辅大人即刻恢复职务,主持一切朝政。”
徐谦躬身还礼,“微臣遵旨。”
高国忠突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徐谦大惊,那眼神,分明是在暗示徐谦,皇帝已无亲政的能力。
“等一等。”周达大喝道:“高公公,请问皇上亲笔旨意何在?”
高国忠大怒,“皇上昏厥,如何会有亲笔旨意?这是他的口谕。”
周达道:“既无皇上亲手旨意,谁知道不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太监,假传圣旨?”
手下大臣,齐声大叫,这已经是命悬一线的较量,哪个还会退缩?
徐谦手下大臣,岂肯让步,立刻也吵成一团,金銮宝殿,骂声沸腾。
突然之间,南宫方向,传来阵阵火铳响声,和巨大的厮杀之声。
大殿之内,人人变色。
周达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惊慌大叫:“有人攻击南宫,想要劫持太上皇。”
他便向那御林军将领仇彬大喊:“仇将军,你赶快带御林军前往镇压。”
那仇彬却似闻所未闻,一动也不动。
周达大怒,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赶紧去。”
仇彬这才拱手回答道:“周大人,您只是内阁次辅,按规矩无权调动御林军,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他竟理也不理周达,转向了徐谦,拱手道:“首辅大人,南宫生乱,请示大人,该如何处置?”
徐谦闻得南宫厮杀声起,又马上联想到皇帝突然“昏厥”,他的心思何等迅捷,立刻就得出了判断。
原来在他这个阴谋之外,有人策划了另外一个巨大的阴谋,竟将他,也蒙在鼓里。
听那南宫传来的巨大厮杀之声,久经战阵的徐谦立刻便判断出来,进攻南宫之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南宫内外,不过一二百锦衣卫看守,平日防御刺客还是可以,遇到如此规模的正规军,抵抗不了多久的。
如果南宫内的锦衣卫,对太上皇下了死手,那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皇帝昏厥,太上皇死去,整个朝廷,当然还是是由他做主。
如果太上皇没死,就必然出宫带着大军前往此地,自己是必须要带头拥戴的,拥立之功,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况且自己先前的所有行动,也都可以说是为了太上皇复位做铺垫。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与太上皇对抗,他这一瞬之间动了如此多的心思,别人哪里知道?
徐谦稳了稳心神,便笑道:“仇将军,你可以带兵前往,但如果太上皇圣体无忧,便决不许和来人开战,以免伤及太上皇龙体。”
“标下明白。”仇彬答应一声,带着手下离开金殿。
周达指着徐谦的鼻子怒吼道:“徐谦,现在你还不让我等探视皇帝,是何居心?还有没有半点忠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