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青铜炉中折出袅袅青烟,烛火将雕花窗棂的纹路投在青砖地上,宛如游动的符咒。
青年跪在宗祠中央低笑,泪痣在烛火里明明灭灭:“爷爷当这是菜市口买白菜?我不愿意!”裴湛斩钉截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显然对裴老爷子的安排十分不满意,即便今日才与爷爷相认,裴湛也说出了此等忤逆的话。
【这祖宗又犯什么轴!祠堂里说这种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混账!”紫檀木拐杖杵地的闷响惊飞檐下白鹭,裴老爷子银须颤动如雪浪,“裴家宗祠岂容你放肆!”
温意棠愣在原地,心头的小人儿疯狂挠墙。
【拜托,我不就是吓了你们一下,你们用这么报复我么?这剧情发展也太刺激了点吧!】
【而且,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愿意娶我!】
【跟他在一起生生死死这么久,他现在整这么一出,耍我?】
【欺骗我感情!】
温意棠一瞬间有些委屈,气得想离开现场,但凭着对裴湛的信任,还是决定听他解释。
裴老爷子捋着胡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哦?为何不愿意?”
裴湛桃花眼微挑,走到温意棠旁边:“爷爷,孙儿想娶意棠,自当是八抬大轿过朱雀街,金丝楠木箱装十里红妆。”
他指尖掠过温意棠发间玉簪,声音忽而缱绻:“我的意棠,合该配得上世间最盛大的婚仪。而不是在这冷冰冰的祠堂里,草草了事。”
烛火在他眸中碎成星河,温意棠望着他喉结上跳动的光影,忽然想起风雪山庄那夜,这人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剑锋映着漫天飞雪。
温意棠心头一暖。
【这人,还挺有仪式感,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裴老爷子闻言,脸色不似之前那般阴沉,但说出口的话还是怒气十足:“你若现在不拜堂,那就别进去了,裴家也绝对不会认你这个不肖子孙。”
想要以此为要挟,让裴湛服软。
裴湛哼笑一声,直接站起身,拉起温意棠的手腕,就要往外走:“爷爷若是想要以此为威胁,那我只能带着意棠离开裴家,请恕裴湛无礼。”
“你当裴家宗祠是客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裴老爷子被孙子的举动惹怒。
温意棠还未来得及开口,腕间突然传来灼人的温度。裴湛拽着她大步流星往外走,玄色大氅扫过门槛时卷起满地落花,惊得廊下白鹤灯盏簌簌摇晃。
“裴湛!”温意棠死死抱住他胳膊,绣鞋在青砖上擦出细碎声响:“你答应过要护着我!”
青年猛然驻足。
转身时玉冠垂缨扫过她眉心,桃花眼里凝着千年寒潭:“所以就要用你的终身大事当筹码?”
他指尖抚过她腕间红痕,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对你不公平。”
尾音扫过供案上鎏金香炉,惊起一线香灰。
“你先松开,弄疼我了。”温意棠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
平常戏谑的纨绔,在对待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这般郑重虔诚,让温意棠十分感动。
见温意棠已经拦住自己,裴湛也没再往外走,松开了手。
“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我,自然愿意。”
“那就听我的好不好。”
裴湛没回答,那就意味着不一定会听,但温意棠也没给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向裴老爷子。
语气软糯:“裴爷爷,您别生气,他就是嘴硬心软,让我来劝劝他,我愿意嫁给裴湛,不是因为裴家有着我母亲的秘密,只是因为,他是裴湛。”
【爷爷您稍等,我这就让这头犟驴开窍。】
【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得顺毛捋。】
裴老爷子点点头,看着温意棠和善慈祥,听完温意棠的话,更是感动。
温意棠又走到裴湛身边,拉着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但是如今不仅是你需要裴家的助力,我的身世到底会引来多大的麻烦还未可知,所以,我们需要拿到越多的信息,这样才能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
【跟他讲道理,分清利害关系。】
裴湛挑眉,只是静静看着温意棠,不做反馈。
温意棠知道,现在跟他讲道理不行了,要谈感情。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裴湛,这个时候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其实我早就愿意嫁给你了,在裴家宗祠拜堂,当着你爷爷的面,更是郑重,等回燕京,你再补给我十里红妆。”
温意棠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说,这话只是你敷衍搪塞我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想娶我?”
看来对待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方法。
温意棠说完,故意别过头,一副生气的样子。
裴湛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连忙扣住温意棠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自然不是,我比谁都着急想要娶你过门。”
他的眼神虔诚,认真,仿佛在发誓一般,“看着我的眼睛。”
温意棠偷偷弯了弯嘴角,知道自己使性子成功了。
“那就在这拜堂,咱们也不是被胁迫的,又不是一对痴男怨女,你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干嘛,是我强抢你了么?”温意棠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裴湛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他将温意棠抱进怀里,声音低沉,带着宠溺,“倒是我囿于成见,固步自封了,意棠教训的是。”
温意棠轻轻推开他:“知道就好。等回了燕京,我要你补我百鸟朝凤的嫁衣,缀满南海明珠的盖头。”
她狡黠地眨眨眼,指尖勾住他腰间玉带,“至于此刻...权当是私定终身?”
裴湛瞳孔骤缩,扣住温意棠后颈的力道失了分寸,却在触及她含笑的眼眸时化作春风:“小骗子。”
温意棠知道,这下是真的把裴湛哄好了。
两人重新走到裴老爷子面前,裴湛语气诚恳,“爷爷,孙儿愿意在此拜堂。”
裴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