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东方天际,晕染开一抹柔和的绯红。将军府的庭院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湿意,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宁静。温意棠早早便醒了,利落地起身,铜镜中的少女面容清丽,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钗,换上一身轻便的素色衣裙。
“裴湛那家伙,也不知道又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温意棠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快步走向前厅。 “呸呸呸,我才不是关心他,我只是为了帮清音打听燕大哥的消息,对,就是这样。” 她在心里反复强调着,试图说服自己,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
这才几日,她就这么想他了。
温意棠刚走到前厅门口,清晨的静谧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季小川匆匆而来,额角微微渗出汗珠,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有的严肃。
“参见郡主。” 季小川快步走到温意棠面前,深深一揖,声音也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凝重。 “世子爷有事,命小的前来禀告郡主。”
这难道就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意棠心中一动,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裴湛让你来的?哼,世子爷这大忙人,总算想起我来了。”
她心中暗忖,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不满神色, “事先说好,我近日很忙,可没空陪他玩的。”
温意棠自顾自地说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各种裴湛可能准备的惊喜,或许是城郊新开的茶楼,又或许是上次在街上偶然提起的那家戏班子。
又或者是哪家新开的吃食铺子?
季小川闻言,脸上原本就有些凝重的神色,此刻更加复杂,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沉默了良久,平日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此刻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清晨的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神色僵硬。
“我知道你在想说辞,怎么让我赴约,又要帮着你主子瞒天过海。”
温意棠见季小川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暗笑裴湛的小把戏.
“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带路吧。”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一丝期待,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嗔。
季小川听着温意棠的话,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他再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郡主,你这...”
温意棠看着一反常态的季小川,心中那份轻松愉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
季小川跟在裴湛身边多年,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如今这般模样,着实让她有些心慌。忽然觉得这小子这番前来,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甚至可能与惊喜,与玩乐,完全不沾边。
一种莫名的尴尬涌上心头,方才还自作多情,以为裴湛是特意来邀请自己,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想多了。
转念一想,难道...
不好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温意棠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可是裴湛出什么事了?” 本来这几天裴湛不在身边,温意棠就有些胡思乱想,此刻看到季小川这般模样,她越发控制不住地往坏处想,各种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没有没有,郡主你别担心。” 季小川连忙摆手,语气急促地说道,试图安抚温意棠,但他的眼神却闪烁不定,更让人感到不安。
他还准备说什么,但左右看了看,似乎顾忌着周围可能有人,便压低声音,没有细说。
季小川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书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是封口处盖着一个熟悉的侯府印章,他双手递给温意棠:“这是世子爷给郡主的信。”
温意棠接过信,手里攥紧书信,信纸的触感有些粗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沉重。
她抬眼看向季小川,再次问道:“小川,你可知六皇子现在何处?” 即便担心裴湛,但燕烁的下落还是要打听的。
季小川显然一愣,似乎没想到温意棠会突然问起燕烁,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一丝佩服,还有一丝无奈: “郡主,您真是神机妙算。”
“啊?” 温意棠被季小川这莫名其妙的奉承搞得有些困惑。
神机妙算?这都哪跟哪啊?
“什么意思?” 她蹙起眉头,语气中满是不解。
“世子不让我说他去做什么了,没想到您另辟蹊径,问道六皇子的下落,这样即便我说了六殿下的下落,也算老实听世子的话,没说他的下落,同时也没辜负您的信任。”
季小川侃侃而谈,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鬼马精灵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凝重只是温意棠的错觉。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才是温意棠熟悉的那个季小川。
温意棠听着季小川的话,脑海中迅速将零散的信息拼凑起来,瞬间明白了所有。合着裴湛最近一直在忙燕烁的事情,甚至为了燕烁,不惜以身犯险,离开了燕京。
“南疆动乱,六殿下被围困溪城。” 季小川拉低声音,几乎贴着温意棠的耳朵,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般,却字字如惊雷般在温意棠耳边炸响。
剩下的话,温意棠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嗡鸣声不断。但她也可以想象到,裴湛定然是前往南疆救援了。
一个还未封赏的寻宝大臣,私自出京,擅离职守,已是死罪。
而且裴湛去驰援的还是自己寻回来的皇子,在南疆那般动乱之地,那般敏感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参上一本,那就能被扣上造反谋逆的大罪,株连九族亦有可能。
已经知道这些,裴湛带来的信写成什么,温意棠猜都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