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人睡觉一旦被打破了雅兴,就再也很难入睡,哪怕你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多次,要不你就睡吧,睡吧,但其实你的肉体已经苏醒,哪怕灵魂再不情愿,那其实也很难如初。
直到他听见一个脚步声,离自己的门越来越近,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真的不能睡了,这一切都跟个连锁反应一样。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宋晓燕,她张了张嘴正想发火,忽然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精神的坐在床上。
一时间有些破功,因为刚刚想好的台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畅师傅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身心舒畅,因为他的母亲,作为一名语文老师,自然是常常口吐华章,怼人功底深厚,常常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接受辱骂。
但是像今天这样,她愣是骂不出一个字来,倒是绝对少见的。
正当他沾沾自喜之时,宋晓燕突然吼了一声:“人居然都起来了,还在那个床上装尸体,不是我要说你,你看看你办的事,哪一件不是找骂。”
畅风动了动嘴,正想辩驳一些什么,但是愣了几下之后还是没有声音,因为刚才经过机关枪式的洗礼,现在当然整个人一脸懵了。
此时的宋晓燕已经转身走出了门,他突然明白了父亲曾经深夜里和他讲过的话。
“儿子啊,有时候不是不让你跟你妈吵架,你说你吵了,你又吵不赢,你就算吵赢了,他会给你来一手兵粮寸断。”
“过河拆桥!”
“不是我没有跟你玩三国杀,我现在在跟你讲真的,你跟你妈吵架吵赢了,他会不给你做饭。”
“那你不是照样跟他吵吗?”畅风疑惑的问道。
“可惜我会做饭呀”畅桐在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的骄傲都快要藏不住了。
他顿时满脸黑线,一下子回忆起曾经,在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之后,爸爸总会端出一碗面条出来,当时畅风问他为何如此,他却说:“最近胃不好,医生叮嘱让吃点软乎的。”
宋晓燕顿时白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承认你现在有错,勉强同意鱼香肉丝让你吃两口。”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久居人下,我很稀罕你的两口鱼香肉丝吗?除了美味,没有任何爱意的菜品。”
“那你这面条就很有爱意吗?”
“我告诉你,这个面条是我妈妈教我做的,我最爱吃了。”畅桐再也没有了嬉笑的语气,反而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解释道。
宋晓燕也不再说他,只是默默的把菜往他面条里夹了一些。
“今天怎么这么好?”畅桐惊讶的说道。
“吃你的,别给脸不要脸。”宋晓燕直截了当的怼道。
跳出回忆的畅风,摇了摇头,从床上滚下。
因为早上刚刚被妈妈说过,所以畅师傅很识相的到外面去逛街,秋天的风很阴凉,树叶也开始大规模的脱落,不同于很多文人墨客写过的悲伤,畅风只感觉一股冷寒,然后嘴里骂骂咧咧,埋怨着太阳的旷工。
现在想想那些作家为什么能赚钱,是因为人家经历过痛苦之后,还可以说出一些很诗意的话来,但畅风就不行,没有经历痛苦之前是个庸俗的人,经历了痛苦之后是个没素质且庸俗的人。
他突发奇想,想要到自己的母校看看,这家伙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很强的执行力。
三下五除二的登上那辆哐哐作响的自行车,然后进行了一场故地重游。
正当他决定进到学校之后,先到哪个角落看看的时候,却被拦在了第1关。
保安大叔拽着他的衣服,说道:“你是哪个年级的?又是谁的家长啊?你说。”
“大叔,我已经毕业了,我想来看看咱们母校。”畅风眼里充满着真诚,但与此同时,保安大叔的眼里也已经写满了不耐烦。
“都毕业了,这些风景看三年还看不够,有这个心情,不如去看看更好的景观喽。”保安大爷边说,便回到自己的保安室。
畅风心里涌出无限的悲凉,大有一种孙悟空被菩提祖师赶走之后,在已无法归宗认祖的感觉。
畅风就这样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在自己的初中旁边,有一个唐官小学,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往那里涌,他看着这幅场景,愣是看了好久。
他不禁幻想,要是能带着自己现在的智商回到小学,自己起码是个天才儿童,县里的重点初中会抢着要他,如果自己再到初中好好学习,然后县里的重点高中又会抢着要他,最后自己再考个好大学,那不是手拿把掐。
但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在书中看过的一段话:“畅风也是这时候才懂得:“可能足够好的东西一开始就握在了手中,健康的体魄,清新的空气,可以肆意挥霍的时间,后来把健康的体魄拿去熬很长的夜,将洁白的云变成黑色的雾,可以挥霍的时间里渴望长大,所以惶惶不可终日,就这样通通失去了,最后回头看,发现竟是自己毁掉了这些珍贵,于是开始了逆向的找寻,说的高尚点,叫朝花夕拾,说的通俗点,是亡羊补牢。”
后来他又看到了墙上的各种宣传语,大抵都是在说老师非常好。
他一瞬间想到了好多东西? ,想到鲁迅遇见了藤野先生,想到了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千古名句
又或者是想到了那个张开双臂保护了无数人的谭千秋,又或是在那小山村里坚守送出一盏又一盏明灯的人。
但是他又会想到自己的小姨考教师资格证时候的样子,她立志要考教师资格证,有段时间通宵达旦,满口教育名言,实在是一副必胜之姿。
就在前些天看到她的朋友圈,朋友圈的内容是:“请问怎么在6天之内完成教师资格证所有重点的学习。”
渴望留言的小手欲言又止,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在畅风的生活里还有一些朋友,平日里打着游戏就和人对线,用词用语极其的奔放,但是在他的奔放中还藏着一丝文化底蕴,他十分的好奇,直到他朋友从包里掏出了初中教师资格证,那一刻恍然大悟,就好像曾经左手西瓜刀右手砍菜刀的大哥退隐江湖站上三尺讲台,然后带出一批极有血性的学生来。
说到老师,他倒真的觉得那不是一种职业,那是一种行为,就好像你可以教长辈用智能手机,长辈也可以教你辨认五谷杂粮,所以这样看起来,在其漫长的一生里,或多或少都是被人教过或是教过别人的。
他也问过他做老师的妈妈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做了老师,正当以为她会说一番很伟大的话时。
她的思考不超过两秒钟,斩钉截铁的说道:“当年学的就是教书,所以只能教书。”
我不死心,又问她如果退休了,有什么远大理想?
“如果那个时候你已经结婚了,我就在家带孩子,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结婚,我就催你结婚。”
他当时痛心疾首,说道:“你真的很没有理想。”
妈妈什么也没有说,拿起一本《教材全解》拍在畅风的头上。
回忆结束,眼前的熙攘场面,真的让他想到,自己无忧无虑且美好的童年,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除了接受,貌似别无他法。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忽然不再感伤,而是双脚加速,蹬着自行车,开始往家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