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霭没说话,但脑子里却在想着李同显召见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她不问张义德,是因为赵安此前已经先探了路,李同显身边的人口风该紧的时候,旁人自然是撬不开问不出来一句话的,所以她直接歇了心思。
在路上,秋麻忍不住朝着自家主子多看了两眼,只是纪青霭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就算是提着宫灯,她也看得不太真切。
秋麻上前两步,“主子还难受吗?”秋麻低声问。
刚才纪青霭没有休息,在房间里散步消食,那时候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
这大晚上还要去紫宸殿,她都还没来得及叫太医来看看。
纪青霭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对她有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吃多了一点,有有些不舒服,在她们看来,好像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没事。”纪青霭摇了摇头。
张义德走在一旁,虽说他是知道今夜蓬莱宫这位主子娘娘大抵是要受责罚的,但好歹也是他家主子近一年多时间来,最宠爱的后妃,又是……
张义德叹了一口气,又是这么多年来,他家主子唯一真正记挂在心上的心上人,张义德没办法装作没听见这的主仆两人的对话,便回头问:“令主子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吗?要不要歇一歇?”
纪青霭闻言,像是有点没想到张义德会主动搭话,她摇头,“本宫无碍,还是赶路要紧,别让皇上久等。”
张义德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张义德这一眼,纪青霭心里不太好的预感变得更有实质性了一点。
菱修容先去找了李同显,随后李同显叫了太医,再然后叫了自己。纪青霭将这额条线在心里捋顺后,却半天想不出来菱修容究竟是对李同显说了什么,这才牵扯到自己。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想到的,但就这么一点时间,纪青霭也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未知的事情有些紧张,还是今日用晚膳的时候不该吃那白银鱼,总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想吐。
等到紫宸殿时,纪青霭抬步走了进去。
刚进去,纪青霭就感觉到大殿之中的沉寂。
气氛并不算好,即便是纪青霭现在不抬头,大约也能猜想到此刻坐在最上面的李同显的脸色可能并不怎么好。
毕竟,能把整个紫宸殿的气氛搞成这般模样,在场的除了李同显之外,也没有别人还有这本事了。
纪青霭没有朝旁边的菱修容多看一眼,她走到殿前,直接跪下行礼。
“妃妾见过皇上。”
纪青霭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声音不疾不徐。
她能感觉到李同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似乎还有几分沉重。
纪青霭心里更加茫然,而胸口那股不适感,似乎也在这一刻又变浓烈了几分。
李同显在看见纪青霭的身影进来时,他的目光就落在对方身上有点移不开了。
自打上一次他跟纪青霭爆发了一次关于子嗣的争吵后,纪青霭回了自己的马车,几乎再也没有露面。
而他拉不下脸,两人几乎就这么僵持了一路回到京城。
算起来,他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纪青霭。
这时候一看,李同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纪青霭似乎清减了不少。那张本来就不到巴掌大的脸,如今看起来更小了,下巴也尖尖的。
李同显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心里满是怒火,想要让纪青霭跪在地上答话。
可在听到纪青霭的请安声后,李同显恍然变得清醒了几分,“起身吧。”李同显说,然后他看了眼张义德,后者很快上前,亲自将纪青霭从地上扶着走到凳子旁。
“令主子赶紧坐下说吧。”张义德道。
菱修容就坐在纪青霭对面,在纪青霭进殿之前,她很确定李同显是愤怒的。可是当纪青霭进来后,李同显的态度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至少,在菱修容看来,李同显对纪青霭尚存着几分怜惜。
她并不觉得李同显会真的相信自己的人在蓬莱宫外面捡到药罐的这些话,何况,那里面的药丸已经已经过太医院的人的检验,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害人的虎狼之药。相反的,这是治疗喘症的名贵药材炼制的药丸。这东西是什么人持有,菱修容不相信李同显心里没一点自己的考量。
但是,现在看见李同显对纪青霭的态度,还是让她心头陡然升起来一股怒气。
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差别原来是那么明显。
菱修容觉得现在自己嘴里的茶,有些太苦了,苦得她都觉得舌根发麻。
她就不明白了,纪青霭都已经犯了这么大的错,为什么李同显还能狠不下心来?这男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不然也不可能从漠北一步一步走到京城,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菱修容记得,从前李同显可是对后宫的女人一视同仁,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偏就对着纪青霭这么特殊了呢?
“你可有什么要对朕交代的?”李同显看着落座的纪青霭,他努力不让自己心软,硬着嗓音道。
纪青霭眉头微微一蹙,她今夜前来,根本就不知道所为何事。
被李同显这么一问,纪青霭只觉得没头没脑。
“皇上说的是什么?恕妃妾愚钝,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纪青霭平静回答。
她想了想,自己跟李同显最近发生的争执,大约也就只有子嗣这么一件事。但是,就算是李同显要跟自己谈论这问题,纪青霭相信他也不可能当着菱修容的面来质问自己。
李同显还是冷着一张脸,“在你进宫之初,是否携带过违禁之物进宫?”
当初纪青霭进宫,走得是先太后的路子。
她的包袱的检查,自然不同于一般进宫的秀女。
纪青霭对上李同显的眼睛,她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摸到了今夜自己被宣召过来的缘由。
她当初进宫时,除了带了春麦四个丫鬟,然后就只有寻常的首饰财帛,最特殊的,可能就是药。
但她的身体,有太医院的众人可以作证,她带进宫的,没有任何会害人的药,只有治病的。
若说起来药这东西,纪青霭唯有想到那瓶自己已经没有再服用的治疗喘症的药丸。因为除夕夜时,谢揽山送了一瓶重新调配的药丸进来,她便已经停用了先前有避子功效的药丸。
难道,李同显现在说的是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