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曹崇敬并没有接着吵闹的想法。
只是指了指厨房门边地上的小桶。
“那里面的鱼,就当给大哥补身子了,阿娘要是觉得不够,那就去告我,让人来抓我。”
他满不在乎的看向王氏,之后目光又转向曹崇海。
“只是,大哥,人无耻也要有个限度,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天的事,要是再有下次,我还会再来的,我赔的起。”
接着又淡淡的看了一眼黄梅香,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临走之前,把宜秀宜芳叫到了外面。
听到动静来劝架的人还在院子里安慰王氏,兄妹三人来到了门口,倒也清静。
“我揍大哥,并不是代表你们俩干活不对,你们明白吗?”
宜秀到底年岁大一点,明白事理,今天的是看的也清楚,闻言默默的点头。
就是宜芳还有点迷茫。
曹崇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揍他,是因为他欺负你,但他让你干活,不全是欺负你,明白吗?”
看到小妹更懵圈的眼神,曹崇敬也无奈了。
他并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有些话,心里明白可并不能很好的表达出来,有时候还会词不达意,这就很让人无奈了。
“你们早晚要长大的,等你们长大了,就再也不是被阿爹阿娘护着的小姑娘了,人长大了,就要学会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生存,你可以不去为了任何人干活,但要为了你自己,你俩要知道,谁都没有自己可靠。”
说这话的时候,曹崇敬想到了很多上辈子的事情,两个妹妹的,自己的,孩子们的。
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就像是他上辈子临死之前的总结一样。
到最后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会释然。
总有人说,普通平淡才是真,一辈子能平平淡淡也是幸福。
可那些不能具体说,但就是憋屈的日子,只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才会真的明白。
人总是会囿于周围的人,别人的眼光,别人的评价。
平凡的人之所以平凡,就是因为他们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跳不出樊笼,挣不脱枷锁。
曹崇敬也是经历了一辈子,重新来过,才能看开一部分。
他这两个妹妹,他并没有能力让她们一辈子过的肆意潇洒。
他能做的,只是护着她们,不叫她们真正的吃亏。
可身处这个时代,他能做的也有限。
时代赋予的枷锁,他无能为力。
“就像他们说的,一家人,要相互帮助,相互体贴,但前提是相互,不能只是你们帮助他们,而他们就只动动嘴皮子,上工很累,回来要做家务也很累,所以要分工合作……”
小妹的三观意识正在形成,曹崇敬并不想给她一个错误的示范。
“像之前阿爹在的时候一样,忙的时候,让你扫下地,跑个腿都是正常的,但是如今你们俩也要上工,你们也累,像今天这样,你俩忙着,他们在屋里歇着就不行,要干就一起干。”
见小妹看向宜秀,曹崇敬动手把她的脸掰向自己。
“你别看你姐,以后家里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你来找我,我劝不了阿娘,不能怎么大嫂,但收拾大哥还是没问题的。”
在这件事情上,曹崇敬并不相信大妹,只因为她太懂事,很有可能会忍下去。
大手压了呀大妹的脑袋,他知道他说的这些大妹能明白,他看向小妹。
“家里的活,都要你们俩干不对,但你们要是什么都不干也不对,干活累了可以休息,但不能因为躲懒就什么都不干。”
曹崇敬特别怕今天揍了曹崇海一顿,让小妹意识到大哥让她干活是不对的,以后就干脆有了借口什么都不干了。
像大妹一样忍气吞声不可取,但一味的靠别人也是不行的。
打发了两个妹妹,曹崇敬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曹德富家里。
曹德富家里离他们家有点距离,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动静。
曹崇敬到的时候,大叔一家都已经吃了晚饭了。
堂屋的方桌挪到了靠墙的位置,上面一个黑色的陶碗,里面装着小半碗的煤油,碗沿上耷拉着一小截棉线,豆大的火苗晃晃悠悠。
堂屋地上堆着杂乱的竹子。
德富叔侧对着光源,一手拿着砍刀劈竹篾,另一只手还夹着烟杆。
“叔,忙着呢。”
曹崇敬在院门口就出声打招呼。
“崇敬来了?咋这个时候过来?有事儿?听小敏说你下午下工着急忙慌的就走了,家里有啥事吗?”
曹德富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就招呼曹崇敬进屋里坐着说话。
曹崇敬是来问大妹能不能分到宅基地的,也不隐瞒,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
“叔,不是我心硬,不顾手足,他是我亲哥,宜秀宜芳也是我亲妹妹,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阿娘和大嫂闹,最后两个妹妹吃亏?”
大家都是男人,说什么管不了老娘和媳妇,不过是不想。
因为沉默的利益更大。
反正又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他才回来几天,家里就这样了,要是过个一两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与其让他们以后给宜秀挑一个不知根底的,不如让宜秀留在我眼皮子底下。”
曹崇敬对自己的寿命很自信,只要宜秀留在村里,他就能护她一辈子。
曹德富咂吧着旱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说宜秀招赘的想法,跟你娘说了吗?”
看曹崇敬摇头,他就忍不住了。
“胡闹,这是人生大事,怎么能不问问你娘,就你们俩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陈圩的那小子就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在曹德富看来,这想法简直儿戏。
过日子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一个人肩挑一户都很难了,他还要包揽自家妹妹一家?
曹崇敬无法像曹德富解释陈安邦的人品,自己的能力,包括后来改革开放后,因为曹家集面积大,人口少,人均分到的土地比别的地方多都不能当做借口。
所以就显得此刻他的行为特别像是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
“第一,我也不是说立刻就让陈圩那小子跟宜秀结婚,他们年龄都不够。
第二,我目前还算有点能力,宜秀是我亲妹子,我想留她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就算不是陈安邦,或许也会是别人。
第三,叔,就当是我善心大发。”
曹崇敬苦笑了一下,在这里说自己有点能力,好像有点不要脸了。
“叔,我原本想着,分家了,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可你也看到了,我给您送几条黄鳝,阿娘去说我,我去麻老家喝一顿酒,阿娘去问麻老给了我什么好处,我今儿叫宜秀宜芳去吃一顿饭,又让他们闹了一下,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就想安生过日子,有这样的大哥大嫂,我都没想着以后娶媳妇了,谁家闺女能受得了这样的大伯哥和嫂子?那我挣的那些东西,我不想给大哥他们,就只能给自己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