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种的庄稼都出了苗,短时间内无非就是锄草匀苗的活儿,需要的人也不多。
恰好村里弄了个竹编作坊,村里人也有个活计干。
自认为手艺还不错的人,一大早都来到了村委大院里,打算领了材料,回去做手工。
靠墙的地方堆放着一人多高的竹子,曹崇敬坐在旁边拿着砍刀劈竹子。
曹德富弄了个桌子在曹崇敬外面一点摆着,他坐在桌子边上,手里的笔在桌子上磕了磕。
“我说,欸!醒醒,你口水流出来了。”
张朝龙下意识的抹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擦到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也不恼,眼神还是不能从曹崇敬的动作上收回。
“曹队长,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没睡醒?”
“嘶~你真掐啊!”
曹德富把笔夹在手里,又换了手在本子上点。
“你到底领不领材料了?后面还有人呢,不领就一边玩儿去。”
“领啊,咋不领,先给我来十份暖水瓶外壳的材料。”
“呦呵,挺有自信啊,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他身后有人起哄。
“那是,你们就说,以往我编的篮子好不好用吧。”
这话倒是没人反驳,别人编的东西也就能凑合自家用,张朝龙是能编了去镇上卖的。
曹德富刷刷刷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好了,崇敬,给他十份暖水瓶外壳用的竹丝。”
“好,知道了。”
曹崇敬答应一声,从旁边处理好的材料那边抽出一堆竹丝,相比较他自己用的要富余一点。
张朝龙接过材料也不走,就蹲在曹崇敬旁边看他劈竹子。
“你就不怕一个手抖劈歪了?”
直到腿都蹲麻了,张朝龙才忍不住开口。
“怕啊,我也是肉体凡胎,怎么会不怕。”曹崇敬笑着回道。
“没看出来。”
没多久,来的人都做好了登记,领了材料。
曹德富拍了拍桌子,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我大致看了一下,今天来的都是咱大队手艺相对比较好的人,你们也不用再学习怎么做了,材料都处理好的,拿回去自己多琢磨两遍就好。
要是你们各自小队还有想领这个活儿的,你们先教一下,能做的让他们来领材料,实在吃不了这碗饭的,就不用来浪费材料了。”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人直接领了材料就走,而是都在作坊里找了个角落自己开始动手,遇到弄不好的地方也都直接问。
直到能做出来一个能交差的成品,才放心的拿了剩下的材料回家继续忙。
张朝龙一直坐在曹崇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耐心的一遍遍给其他人指出错误的地方,说清楚要怎么改正。
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后生可畏的感觉。
他自己是吃不了体力那碗饭的,所以才会在手工上动心思。
往年编个柳条筐子,竹篾篮子之类的东西也都算得心应手。
也自持自己是十里八村的好手艺人。
但人就怕对比。
见了曹崇敬手中的成品,又见了他处理材料,张朝龙也不禁心服口服。
把自己调整了几次,终于能交差的成品递给曹德富,得到满意的评价,并在本子上记录,已上交一件成品。
他才朝曹崇敬竖了根大拇指,“你是这个!”
说完才带着自己剩下的材料回家去做了。
等人都走完了,曹德富收拾了桌子上的本子,看向曹崇敬。
“快中午了,你吃了饭来家里一趟,我找你有事。”
曹崇敬还在处理材料。
半天时间过去了,堆放的竹子肉眼可见的矮了一截。
因为村里没人能把竹子处理到他这种程度。
处理材料只能他来。
所以村里干脆就把工艺分成了几个部分,要扣除答应他的一成利润,还有村里人的手工费,成本费。
他处理材料这一步也单独给他一成了利润。
看过他处理材料的速度之后,也有人提出给他一成的手工费太高了,但被曹德富堵了回去。
“要是没有崇敬把材料处理好,其他人也做不了这个活儿,这竹编作坊还办个屁。”
就算天天宣扬集体主义精神,但真落实到个人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完全让每个人都没有小心思。
又想让人干活,又不想给人好处,这作坊早晚办不下去。
就算是集体干活集体吃饭。
最近村里也不是没有疯言疯语。
什么谁力气大,挣的工分多,结果吃的却和其他人一样。
什么谁谁谁偷奸耍滑,一点也不影响人家吃饱喝足。
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就是对比。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个体本来就存在差异,结果却是一样的,自然有人不满意。
就算是两个人干活的时候挣一样的工分,如今吃一样的饭,他们还会想我干比他的快,我干的比他仔细呢。
村里人的小心思,曹德富心里清楚的很。
他们这些小队长一贯奉行的准则就是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只要求稳就行。
个别小心思太重的人,也跳不起来。
不过他操心的也不是其他人怎么想,而是自家闺女这事儿,一直没个着落。
最近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有事你说呗,这会儿这里也没别人。”曹崇敬不知道曹德富要说什么,还特意要把他叫去家里说。
“不方便,要不中午我让你大婶给你打饭,你到我那里去吃,家里还有一坛酒,咱爷俩喝点?”
曹崇敬一脸莫名。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先忙着,等中午打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曹德富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田桂枝看见自家男人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你跟他说了吗?”
“我让他中午来家里吃饭,你中午打饭的时候跟宜秀说一下,把崇敬的饭领咱家来,我吃饭的时候再说。”
曹德富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跟媳妇交待着。
“没说啊?这事儿可得尽快。”田桂枝有些着急。
“我还能不知道,可也不能干说吧?你把屋里那坛子酒拿出来,中午我跟他喝一杯,之后再说也好开口。”
“知道了知道了。”
田桂枝摆了摆手,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