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叶南雪回过头。
“还是这么爱操心，”顾长翊轻声道，“从小就是这样，别人的事比自己的还上心。记得你小时候，看到厨房的小丫头受伤，非要跟着照顾，害得我找了大半天。”
叶南雪听他提起往事，心里一紧。那些都是原主的记忆，可她却不能说破。
“长翊哥哥，”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药材，“你说我变了，是不是……更喜欢以前的叶南雪？”
顾长翊一怔，随即笑道：“傻丫头，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
叶南雪鼻子一酸。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总是这么温柔，让叶南雪产生了一种错觉。
远处，萧禹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顾长翊心中，叶南雪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
同样，在叶南雪的心中，顾长翊的位置也是任何人无法撼动的。
月光静静地洒在营地里，将士们的谈笑声，篝火的噼啪声，还有叶南雪忙碌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冬夜最温暖的画面。
篝火映红了将士们的脸庞。不知是谁率先开了头，一首《野有蔓草》的歌谣在夜空中缓缓响起：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歌声悠扬，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祝福。在这些将士眼中，他们的长乐郡主不仅心地善良，更是貌美如花。只有他们的大将军、长平王才配得上这样的佳人。至于那个躲在东华城中、性情残暴的小皇帝，也配与他们的郡主相提并论？
叶南雪听得脸颊绯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拉着云溪就往营帐里躲。将士们见状，笑声更欢了。这一刻，连寒冷的冬夜都似乎温暖了几分。
萧禹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莫测。他缓步走向顾长翊，示意有话要说。两人默契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月光如水，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影子。夜风中，两个男人都沉默着，各有心事。
“王爷为中原百姓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令人敬佩。”终于，萧禹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长翊望着远方，轻声道：“陛下不也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吗？”
萧禹一怔。
“其实从镜月城开始，我就明白了，”顾长翊继续道，“我们虽然身处不同的位置，但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战。这片土地，这些百姓，就是我们共同的牵挂。”
“王爷说得对，”萧禹感慨，“当朕决定支持王爷去守北境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是盟友了。”
“所以我只有一个请求，”顾长翊转身直视萧禹，“照顾好南雪。等我在北境安顿下来，自会接她过去。”
萧禹没有立即回应，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陛下有什么打算？”顾长翊又问。
“王爷为何这么问？”
“我知道你有大抱负，不会一直让章文钊把持军政大权。这很好，”顾长翊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南周需要一个真正的明君，中原需要一个能与狄族抗衡的强国。而北荣新登基的那个皇帝，中原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
顾长翊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管以后你的志向是什么，我只求两件事：若是北荣的流民到了南周，请善待他们；其次，若北荣和南周终究逃不过一战的话，请你承诺不杀北荣的俘虏。他们都是这片土地的孩子。若真有一日，你破了北荣，也希望你能像善待自己国家的子民一样，善待他们。”
“这是自然，”萧禹郑重应下，“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携手共进。”
他顿了顿，又道：“让南雪随行去林溪河谷，是为了请些世外高人出山指点。这些人的智慧，或许能让我们少走些弯路，让这片土地少流些鲜血。”
顾长翊明白他的意思。一个有远大抱负的君主，身边确实需要这样的谋士。可是……他回头看了眼营地的方向，看着那个在篝火边忙碌的身影，心中始终放心不下。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啊。即便她现在变得让他有些陌生，可那颗赤诚的心始终未变。
“宋祁，”他突然做了决定，“你带大队人马先去雁州，我和马梁带三十精骑，送他们一程。”
“王爷，如此冒险不妥，”萧禹眉头微蹙，“你现在是北荣的通缉要犯。”
顾长翊却笑了：“陛下觉得，顾闵现在还有心思管我？”
萧禹也笑了：“说的是。他这会儿，怕是正被镜月城的事情气得跳脚。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营地的方向，“王爷真的只是为了送南雪？”
顾长翊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叶南雪身上。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营地里的歌声渐渐停了，只剩下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叶南雪还在帐篷外忙碌，一会儿清点药材，一会儿整理干粮，仿佛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他轻声道，“到了北境，要重整军务，还要防备狄族。那边的流民和匪患也不少，都需要安置。怕是……”
他没有说完，但萧禹听懂了：怕是短时间内，难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所以，”顾长翊笑中带着几分苦涩，“多陪她一天是一天。”
萧禹看着顾长翊的侧脸，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长翊哥哥！”叶南雪突然唤道，“你快来看看，这些金疮药够不够？”
顾长翊大步走过去：“不是说了吗？够用了。”
“可是……”叶南雪咬着嘴唇，“北境那么冷。”
“傻丫头，”顾长翊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样，倒让我更不放心了。”
叶南雪抬头，月光下，她的眼中似有泪光：“长翊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顾长翊心疼地看着她。这丫头，从前是个娇气包，如今倒学会替人操心了。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舍不得。
“等我在北境安顿好了，”他柔声道，“就派人来接你。”
“嗯，”叶南雪点头，又低声道，“可是……要多久？”
顾长翊一时语塞。他何尝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北境的事务千头万绪，少说也要半年才能理顺。这一别，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萧禹站在远处，看着这对表兄妹。月光下，顾长翊高大的身影似乎想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永远护在怀中，却又不得不放手。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份感情，纯粹而深沉，让人羡慕，又让人心疼。
“南雪，”顾长翊突然说，“答应长翊哥哥一件事。”
“你说？”
“别……别让自己太辛苦。”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变了很多，可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不要为了照顾别人，就忘了照顾自己。”
叶南雪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萧禹站在远处，月光下，那对相拥的二人映入眼帘。他看着顾长翊轻轻拍着叶南雪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体贴，那般珍而重之。
他的心，突然泛起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