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累积的野兽直觉驱使着屠戮青龙躲过很多致死的攻击,此刻像是觉察到什么,它身躯剧烈地摇晃挣扎。
链条越缩越紧的声音窸窸窣窣如同催命符一般环绕在屠戮青龙耳边,幽灵般的冥火缠绕着锁链越烧越旺。
薛洋这一刻在它眼中与那勾魂的使者一般无二。
降灾擦着屠戮青龙厚实的脖颈一下下摩擦,凌冽的刀锋清晰地折射着屠戮青龙眼中的惊恐。
薛洋俯身在它耳边阴冷地低喃:“当初就是你的同伴害老子差点折在义城的是吧...”
“人类,尔敢!”屠戮青龙恼怒地大吼,头部高昂着不停地挣扎。
一双充血的眸子紧紧盯着远方的白点,咬牙切齿,恨不得吞其血肉:
“温梦!
温梦!
温梦!”
咔嚓一声,屠戮青龙硕大的头颅应声落地,掉在水面压折一片莲花。
空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和与安逸。
大群白纱般的小鱼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涌入,啃食着屠戮青龙死不瞑目的脑袋。
随着屠戮青龙头颅骨架的初显,逐渐的,白纱小鱼如冰晶融入水中,水面一瞬间清澈见底。
取而代之的,一只又一只火红锦鲤在水面上跳跃游荡,欢快嬉闹。
“温梦...”
“那是谁?”苏凉凉眉头微蹙,站在不远处将屠戮青龙的尸体自上而下都细细打量了一番。
她眼底疑惑越来越重,眼神逐渐复杂起来。
薛洋和宋岚不知何时来到了苏凉凉身旁,见她嘴里还振振有词,没有要走的意思,薛洋直接用降灾刃身在人脖颈上划了划:
“喂,小结巴,走了!”
颈间刺痛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容易忽视的,苏凉凉虽然疯,但不傻。
她指尖轻抵刀锋,往外推了推:
“咳,成美公子,刀剑无眼,要小心些啊。”
听到她这个称呼,薛洋狭长的眸子不满的眯了眯,眸底似乎在思量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降灾回收的时候‘恰巧’不经意间划过了苏凉凉白嫩的脸颊,血珠顺着她的脸颊蹭蹭蹭往外冒。
苏凉凉抬手擦了一下脸颊,目测伤口有巴掌大小,自唇角处一路向上。
虽说伤口不深,但血滴染红半边脸。在苏凉凉白皙的脸颊上不要钱似的向下流,还是显得十分可怖的。
见状,赶在宋岚出手之前,薛洋轻笑一声,满脸惊诧地开口: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小结巴,我手滑了。”
丝毫感受不到薛洋语中的歉意,苏凉凉只是怔怔地盯着指尖瞅了一会儿。
下一秒,一道红光闪过,苏凉凉的脸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完美。
她不紧不慢地扬了扬手中无玉,笑嘻嘻地耸肩:
“没关系啊,一个止血符就好了嘛...”
“你...”
薛洋目光在苏凉凉的笑颜中渐渐变得阴鸷邪谲,犹如鬼魅般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许久,却什么也不说。
忽然,他噗嗤一笑。
似乎想到了什么,薛洋恶劣的勾勾嘴角,露出两颗虎牙:
“呵,算了。小爷我不跟结巴计较,宋山风,走了。”
宋岚微微俯身向苏凉凉辞别,竟也真的跟着薛洋离开:
“苏姑娘,此处诡异,聂宗主想必与你说过。若是不想丢了性命,还是跟紧我们为好。”
听人劝死的慢,苏凉凉在这点上还是有点见解的。
她理了理发丝,指尖捻起裙摆就向远方的二人奔了过去,不带一丝丝犹豫。
【...二姑娘,好样的。能屈能伸是吧。】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
余晖逐渐退却暖黄的光晕,繁星点点,暮色渐沉。
寒冬腊月,晚风寒凉。
城外破落,纸钱漫天纷飞。
城门口,土里还埋着半个纸人脑袋。那纸人嘴角咧开,一颗鲜红的眼珠栩栩如生。
寒风吹过,草木窸窣,似乎纸人下一秒也要活过来似的。
义城内部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于人迹罕至。
随着天色昏暗,如梦如烟的轻纱薄雾似乎笼罩起整座义城,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义城内的一方宽敞小院内,几口棺材木头四处堆放,显得有些怪异。
锅铲叮当碰撞,饭菜阵阵飘香从厨房传来。
屋内,一道白色身影正站在灶台前忙来忙去。
眼睛上的白纱丝毫没有影响他行动的速度,反而让人觉他有些游刃有余。
“你们回来啦,都辛苦了。”晓星尘手上动作不停,温和开口。
他耳尖微动,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面,转身去拿碗筷:“怎么,今天还有客人么?”
小院木门咯吱一声,
薛洋早已将手中降灾收了起来:“道长,我回来了~”
来之前,几人都已经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
薛洋此时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从晓星尘手里接过碗筷,将它们一一摆好。
“嗯,好香啊,道长真厉害。”薛洋微微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菜色。
晓星尘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就被薛洋半强迫半诱哄着按在了座椅上入座。
“薛小友...”晓星尘无奈地叹了口气。
薛洋夺过晓星尘手里的东西,无视他的叹息,替他继续忙活着。
“晓星尘道长,打扰啦!”苏凉凉紧随其后,推门而来。
见薛洋竟在那里和颜悦色的干活,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她转过头去,与身后的宋岚反复确认才证实这并不是大型鬼修被夺舍的翻车现场。
[额滴娘哎,这人川剧变脸专业毕业的吧。]苏凉凉叹为观止。
她指尖悄悄伸向背后捻了个诀,手上顿时沉甸甸。
“晓星尘道长,初次见面,多有叨扰。”苏凉凉嫣然一笑道。
晓星尘闻言,缓缓起身,准确无误的朝着苏凉凉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凉凉瞧着这人,脚步稳沉,一路上精准躲过门槛台阶,倒是与常人无异。鼻梁秀挺,薄唇浅红。只不过脸上一方白纱,到底是毁了这俊美的面容,若是那一双眸子露出来,想必更是好看。
思量间,晓星尘已经来到了苏凉凉面前,温言道:“在下晓星尘,不知姑娘是?”
“啊,久仰晓星尘道长大名。在下清河聂氏苏凉凉,受聂宗主之托前去处理乱葬岗异动。不曾想正好碰到了成美公子和宋道友,就一起解决了乱葬岗的事情。”苏凉凉说得煞有其事。
“原是如此。”晓星尘恍然大悟。
“道长,你可别听这小结巴胡扯。”薛洋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从屋外走来。
人未至,但那莫名让人想揍一顿的欠欠声音就已经先传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苏凉凉的台:
“这小结巴嘴里可没有一句实话,跟聂怀桑那个黑芝麻汤圆一个模样。”
薛洋端着米饭走到晓星尘身旁,身子不经意间隔绝了苏凉凉和晓星尘两人的距离。
苏凉凉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着,脸上是说不出的怪异。
忽然间,就被薛洋左手手上带着的一闪而过的一只黑色薄手套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时之间,也就没注意对面二人的言语。
这边,晓星尘眉头轻拧,斟酌着语气不赞同地开口:
“薛小友,聂宗主为人待人和善,又懂得体恤下属百姓,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你这么误会,想必也是不好的...”
“是是是,是我误会那聂怀桑了。”薛洋懒洋洋道,“既然道长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晓星尘欲言又止。
其实也怪不得晓星尘对聂怀桑那么大善意,毕竟聂怀桑这个人是一贯善于伪装自己的。
在晓星尘面前,他就是一个尽职尽责正直善良人畜无害的正义使者;而在薛洋面前,他又是另一副阴险狡诈,杀人都不想弄脏手的腹黑伪君子面孔。
薛洋跟着金光瑶经常参与各种计划活动,被聂怀桑多次以各种理由进行了无数非人的压榨,自然能识得聂怀桑的真面目。
但晓星尘与他接触不多,自然而然的,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一层伪装上。
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苏凉凉身上转了一圈,薛洋嘻嘻笑道:
“我知道道长的意思,聂怀桑这次确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