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苦斗,局势渐趋明朗。正道一番混战,虽中了无数机关陷阱,人数也远不如对方,但高手实在是不少,精锐全部顶在了前面,避免了很多伤亡。
而魔教虽占了地利,人数也优,依托陷阱防守,前期虽造成正道弟子大量伤亡,但始终不如正道精锐。
正道弟子一开始吃了亏,便有了防备,加之有阵法加持,战力实在惊人。
恒山剑阵、丐帮打狗阵、武当真武七截阵、南北少林罗汉阵,即使是高手陷入其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时张衢明与向问天也即将分出胜负。
二人斗了一百八十招,向问天疲态已现。此时一剑斩去,反被一把捏住,连忙挥鞭化解,心急之下却又被对方大手一挥,又一把死死抓住。用力去扯,分毫不动,于是一脚往裆上飞来。
张衢明也一脚迎去,两脚相击,却是向问天倒飞出去,同时也松了手,失了鞭和剑。
张衢明抛飞手中鞭和剑,上前一掌拍击,向问天根本不敢硬撼,徒手接掌与寻死何异?于是转身就跑。
赵任然却与上官云分出了生死,雕侠再也飞腾不起来了,在半空出剑时就被拂尘缠了右脚,而后拂尘重重一拉,被狠狠掼在了地上。
赵任然也不轻松,衣袍上剑痕无数,后背与右臂两道狰狞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渗出。但他终归还是胜了,把上官云掼在地上时,就已废了对方的脚。拂尘上的鬃毛早已完全勒进肉中,重重一扯,小腿就像落进搅肉机一样被细细成肉丝肉沫,只余下如同被钢刀细细刮过的骨头。
上官云失了一腿,痛苦不已,却紧咬牙关,不叫出声来。费尽力气缓缓爬起,单腿站立,只见他胸前早已血肉模糊,有几处甚至能见到肋骨与脏器。原是先前就已被拂尘擦中,生生撕下了一层血肉。
赵任然右臂使不上几分力气,仍提剑去攻,却被如同回光反照的上官云一剑打落长剑后又一剑刺向心口。
不过他不会被反杀,侧身避过长剑,拂尘反而又缠上对方手臂,重重一扯,只听咔嚓一声,手臂被硬生生齐肘撕裂。
上官云顿时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用尽了力气。
赵任然一挥拂尘,卷起地上的长剑抛向空中,长剑飞至三丈之后就旋转着下落,正好插中上官云后背,穿心透胸。一代强者,当场身亡。
莫大这边,也即将分出胜负。
黄钟公不愧是四友之首,其修为远超他那三个弟弟。《七弦无形剑》也真是一门奇功,以音化道,以乐幻形,弦控心神,指掌拨弄,生死只在他一念。配合他那身恐怖的内力,威力骇人至极!
林风庭和黑白子早就受不了跑到远处对弈了,莫大和刘正风也早已大汗淋漓,内力均耗空大半,心神憔悴,疲态尽显。
不过二人没有败阵,莫大到底是五岳掌门,还是五岳掌门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莫大剑法未必比其它几位掌门高妙,但内力却积累了不少。虽比不上左冷禅,却还在天门定闲之上,即使与气功闻名于世的华山掌门岳不群相比,也不见得差了。
刘正风虽然比起几位五岳掌门年轻些,但七年前改换功法后内力也长进了一截。原着中在与嵩山三个太保对峙时,以向大年尸身佯攻丁勉,却转而一招擒住费彬,实力绝对在所有嵩山太保之上。
此世他又多活了两年,改了功法,功力又进,称一句五岳第六位掌门级高手也并不为过。
二人均是站在五岳前列之人,内力精深,又于音律一道臻至化境。黄钟公以一敌二,却能斗至如今,内力之深,真算得上是当世罕有。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莫、刘二位已近神衰气竭,他黄钟公又何尝不是仅凭最后一口真气在吊着?此时琴音不复初始之时的高昂激越,反而如灯火黄昏般衰微暗沉。
刘正风初时便在琴音中听孤高傲洁之意,心中十分钦佩对方,认为他与曲洋是同样的人,琴艺上他二人也应当能不分伯仲。
此时琴音渐变,失了高洁自傲,渐生寂寥悲音,一位老人的孤寂清苦、彷徨无依跃生眼前。
刘正风一叹,他想到了自己师哥,也想到了曲洋大哥,他们均已年迈,与眼前这位清瘦老人又何其相似?师兄的音乐,映照着他的凄苦,也体现着他的关怀。自己以前又在逃避什么?不肯直面悲凄惨然吗?
自己如今也已花甲,渐渐体悟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的悲凉。若论情深,一个“悲”字,当真能贯穿始终。
箫声一变,奏起了《笑傲江湖》,他要送别眼前这位志趣高洁的老人。莫大听闻箫声,便收功停手。
黄钟公陡闻箫声一变,片刻后涕泗横流。他苦求一生的《广陵散》,该像这首曲子一样吧?
琴音渐息,黄钟公自愿沉沦曲中,闭目不再反抗。
莫大沉默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既志向高洁,光明正直,又为何要陷入魔教这滩污泥之中?有苦衷吗?又要继续杀过去吗?
“阿弥陀佛!莫掌门、刘三先生,不如卖老衲一个人情,放他兄弟二人走吧。他们不是残忍噬杀害人无数的魔头,我想他们有不得不入局的苦衷。”
原来是方证赶来,为黄钟公求情。
莫大松了口气,道:
“此处就交由方证大师处置,风庭,走吧。”
刘正风仍在吹奏,曲音初时慷慨激昂,有浩浩正气,凛然正大。后时而变得纷披灿烂,有如戈矛纵横,时而悲愤不屈,宛如含恨遗憾般不甘长叹,又复转慷慨激越,在一阵激昂雄壮的高音快奏中达到高潮,最终尽数化为潇洒、浪漫,浑不在意的泯然一笑。
一曲奏毕,刘正风向方证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见黄钟公神思飘荡在余韵之中,无法自拔,方证便立在他身旁等待。
黑白子下到中盘就有了些许劣势,正准备从他最擅长的官子找补扳回时,对方跑了。又见刘正风一人独奏,曲中并无内力,方证还立在兄长身侧,便知道大概是方证大师过来求情了,于是立在一旁静听。
黄钟公与方证是旧识,交情不浅。二人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结伴闯荡江湖,好不快活。
但最终,一人因一场仇杀,致使亲人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相继亡故,报了血仇之后,心灰意冷之下出家,从此与青灯古佛作伴。另一人帮兄弟报了仇后,一人闯荡,遇见了心上人,便抛弃一切,大胆求爱。虽身陷魔教,却得偿所愿,可没几年,却陷入了生离死别的悲痛之中。
一别数十载,如今已至杖朝之年,方证唏嘘不已。
良久后,黄钟公睁开眼睛叹道:
“终究是我落了下乘!乐中除了真情至性,不该夹杂别的!”
方证道:
“你罪孽远不至死,便随我回少林,禅房幽静,是片抚琴聆音的净土。”
黄钟公却先问道:
“刚才那一曲,你可知叫什么名字?”
方证道:
“我曾听闻,去年三月的秦淮河上有技惊四座的一曲《笑傲江湖》,正是刘三先生与林少侠合奏,应当就是此曲了。”
黄钟公恍然大笑道:
“《笑傲江湖》!好一个笑傲!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