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有胆。
整座营垒之中,只有帅帐升火。
于幽夜中,为七姓夷王点燃照亮前路的一盏明灯。
陷阵营弩矢带着血色炸裂旷野,也不能阻止他们破营擒汉天子之事。
“轰。”
袁约率先冲入营门之中。
朴胡,李虎等人紧随其后,引着身后铁骑鱼跃而入。
还未等他们四散焚帐,冲击帅帐,营垒上方便升起一簇簇篝火,映的人与战马都睁不开眼睛。
下一刻,一声嗡鸣响彻营垒。
八牛弩,一锋三矢,犹如虹光碎裂星河般而出。
如锋矛的弩矢,呼啸着大风,吭哧一声贯穿袁约的胸膛,将其带离战马,而后横贯三个夷族青壮,钉入大地。
“嗡。”
“嗡。”
“嗡。”
左右两侧,两百架八牛弩对准辕门处齐发。
恐怖的弩矢,带着杀伐之势,横扫整条通道。
营楼部署的百架八牛弩,亦是瞄准营外拥簇向前的夷族青壮。
仅一轮发矢,七姓夷族青壮死伤惨重,尸横遍野,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鲜血弥漫在营垒之内。
“轰隆。”
“轰隆。”
阵阵铁蹄声,敲响七姓夷族的丧钟。
龙骧从营垒两侧而出,朝着正东包围而去。
王卒尉持锋护帐,横刀立马列于帅帐之前,成为夷族不可逾越的存在。
“死了。”
“都死了吗?”
混乱中,朴胡浴血举目四望。
可是,没有人回应,各族青壮更是乱做一团。
有人被锋矛之矢钉在地上,朝着他伸出手求救。
似乎,七姓夷王,只有稍落后于人的他幸存了下来。
“传令。”
“盾矛赴前,持刀诛敌。”
营垒左侧,高顺扛盾持刀,立于军卒前列下令。
旗官闻声挥舞旌旗,左右陷阵军卒,尽皆披甲三重,犹如两面厚重的铁壁,不断朝着通道中间挤压过去。
陷阵军的首战。
以极为血腥的场面展露人前。
盾甲阻敌锋,锋矛挑落战马上的敌军,持刀的步卒,挥舞刀锋枭首。
以三三为阵,有条不紊的配合,护在阵列后方的弩兵,更是不断上弦,朝着敌军阵中发矢。
大军横推之处,人马俱碎不为过,只余满地的残肢断臂,以及血色战场。
“陷阵之军。”
帅帐中,程昱,戏志才震撼莫名。
于此刻,他们终于明白刘牧为何要藏陷阵军数年之久。
这种级别的对敌能力,逢战无退,有死无生,每一个陷阵之卒死亡,都是不可承受的代价。
可出动陷阵军,意味着天下无人可阻,是一场必胜之战。
冲天的血腥。
随着夜风飘荡到了长安城楼之上。
张修按剑眺目,望着城外哀嚎之处,脸颊不由一阵阵抽动。
“屠杀。”
“这是屠杀。”
射援惊恐无状,如同陷入癔症般呢喃自语。
陷阵军,龙骧军,第一次配合,便是以歼敌为重,令七姓夷族青壮想要逃离,却怎么也冲不开重甲铁骑的包围。
再回首,璀璨的定业刀已经扬起,带着血色落下。
朴胡死在陷阵军卒手中,没有人在意,更没有陷阵军卒俯身拾取首级,仿佛枭首敌将没有发生过一般,再度向前推进诛敌。
仅仅半个时辰,这场战争落下帷幕。
七姓夷族无一人逃遁,脱离战场,尽数被歼灭在营垒内外。
紫气东升。
天际露出鱼肚白之际。
战场被清理出来,辎重从卒带着七姓夷王画像,对照弩矢,问询陷阵,龙骧军卒,统计功绩,清算伤亡。
又一个时辰之后。
尸堆,头骨,两座犹如小山丘的京观堆砌在长安城下。
“陛下。”
帅帐中,戏志才恭敬道:”昨夜战事已经统计出来,陷阵,龙骧,轻伤数百,无重伤,无阵亡,歼敌两万六千余敌,按照监州尉的画像,诸部夷王尽皆授首,以及賨人大将,杜濩之弟同亡。“
“嗯。”
刘牧搅弄着瓷碗中的羊羹,沉声道:“斩夷王者,现赏十金,余下调机要司之人来三辅,进行功绩统筹。”
“诺。”
戏志才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从辎重营调取军械,为陷阵,龙骧补足新的军械;替换下来的旧军械以及叛军军械发回洛阳重铸,另外今日烹煮肉食,蒸墩饼,为两军大贺。”
“诺。”
戏志才作揖而退。
“陛下。”
“陷阵军不凡啊。”
帐下,程昱赞叹道:“盾,锋矛,刀兵,以三人为一个小阵,又套着大长阵,拱卫弩兵,前排若有伤亡,后排可以随时补上,可否在各营推广?”
“当然。”
刘牧放下汤勺,沉声道:“三辅之战结束,朕会抽调一批陷阵军卒分发各营,充当中层士官,用最快的速度推广,同样让各营将校学习,他们会明白陷阵军常年比他们高数倍的军费,并非是浪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莫不是如此。”
“陛下圣明!”
程昱起身恭敬一礼。
七姓夷族青壮的阵亡,为长安叛军蒙上一层血色。
血腥中夹杂的肉香,更是犹如利刃一般,撕碎叛军的大势,使恐慌开始弥漫。
“咕嘟。”
张修抿了口酒水,眼中满是迷茫。
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大汉王师,什么叫伐罪无赦。
两万余人,仅半个时辰便被屠戮一空,而且尽皆枭首。
纵然是为了防止兵变,亲手推七姓夷王出城赴死,还是惊到他了。
“怎么办?”
“事情超出预料。”
射援匆匆而至,悚然道:“半个时辰,便死了这么多人,现在营中士气溃散,流言蜚语俱起,你要出面安抚啊!”
“不需要。”
“我们只需要拖延时间。”
张修举起酒樽,神情复杂道:“我们只需要拖着,不让刘牧为凉州增兵,便可拿下三郡;迫不得已时我们可以抛弃三郡,突围撤往南郡,或者大散关,你明白吗?”
“你说什么?”
射援瞳孔陡然一凝。
他以为凉州三郡拿下,刘牧自然不战而退。
可如今,张修竟然说出三辅可以被抛弃,是要背弃三辅士族吗?
“生或死。”
“你我都不能决定。”
张修靠着大椅,自嘲道:“我们在益州推演无数遍,不管是三辅,还是凉州皆为大胜之战,某来长安之前,亦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惜错估大汉王师的骁勇,错估刘牧的谋略,舍弃三辅求生,或与三辅共存亡,你们可以做选择。”
“混账。”
“你这是背信弃义。”
射援拳头紧攥,眼中满是怒意。
一个米贼,一个被三辅推起来的东州军中郎将。
安敢言放弃三辅,只取凉州三郡,岂不是令三辅士族贻笑外夷,腼颜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