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阁中。
史阿望着刘洪与李意的眼神交流,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涉及对外之事,尤其是极西众国,礼部,钦天监好似总是很忙碌啊!
“你们怎么看?”
刘牧将三人呈递的公文合上。
“杀。”
史阿直言不讳道。
刘洪抬眸瞥了眼,说道:“不至于。”
李意进言道:“陛下,一个诞生于大汉的教派显宗,而且还是安息之人所立,臣觉得不如直接催生教义,并对外宣扬!”
“谶纬之学。”
刘洪叹了口气,说道:“最终,还是走上这一途吗?”
“非也。”
“陛下本就是天人。”
李意笃定道:“我们可以借明尊大慈父之名,摧垮极西众国的教派显宗,然后行王化之事,人是杀不完的,既然能以教义统治极西众国,为何要行兵事。”
刘洪失笑道:“李监正,小心失策啊!”
“陛下。”
“臣请一试。”
李意起身恭拜道:“臣以道学,儒学,婆罗门教,大乘佛学,以及祆教,来书写教义,利用其人传回安息,贵霜等地。”
“李卿。”
“你想好了?”
刘牧手指轻叩桌案道。
李意恭敬道:“如玛利亚姆所言,她称大汉为光明之国,极西众国为黑暗之国,又为陛下加‘明尊大慈父’尊号,便是定下要义,臣愿一试,请陛下赐下显宗之名。”
“不急。”
刘牧淡笑道:“你且慢慢推演,全当是一个玩闹。”
“诺。”
李意躬身大拜。
持外邦之学为利刃,行灭众教义之事。
李意之论异想天开,但刘牧还是应下此事。
他想看看李意能推演出什么学说,更想看看一个糅杂多重要义的显宗,传回极西众国,伪装成他们本土的显宗教义,又会是何等的风景。
律中南吕。
一夜大风,吹起千层金浪。
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长碓捣珠照地光,大甑炊玉连村香。
这是属于大汉的丰收之月。
同时,属于不臣之地的悲嚎之月。
庞统最终还是做出选择,强行拉着不情愿的黄月英,在洛阳府衙登记造册,拿到属于自己的户籍簿,照身贴。
“庞家兄长。”
“我没有家人了。”
黄月英拿着户籍簿,眼中满是荧光。
她自幼聪慧,但终究是一个没有及笄的人,落户洛阳,便代表着与亲人割舍,断了血亲……
“不对。”
“这不对啊。”
庞统翻看着户籍簿,猛的抬头看向府门处。
“呵。”
陈重抬起手微微挥了挥。
“为何?”
“为何上面有叔父,庞季,庞山民之名。”
庞统展开自己的户籍簿昭示,又展开黄月英的户籍簿问道:“还有月英,为何她上面有黄叔父之名?”
“你知道吗?”
“立不臣之旗,总有人要伸出第一只附逆之手。”
陈重俯身淡笑道:“刘表是,庞季是,黄承彦亦是,若没有他们,荆襄士人又怎么会聚集于不臣之旗下逆反大汉!”
“何时?”
庞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重垂目道:“月旦评之年,陛下说出一在贵我,一在通今,即知即行,知行合一之时,庞季便被监州尉所纳,而黄承彦则是弘毅公降为西曹掾,便走了一趟陈县,不然你凭什么认为史尉令会带两个罪人之子来洛阳,还能拜入公羊,稷下求学,难道就凭借黄忠将军?”
“原来如此。”
庞统咽了口唾沫道:“若我们今天没有立户呢?”
“依旧无恙。”
“但,你不可能入仕了。”
陈重拍了拍庞统的后脑勺,轻笑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必要之时需分先后,公羊自以忠君为先。”
庞统苦涩道:“怪不得,叔父会写来断亲文书,而黄叔父却没有写。”
“是没写。”
“但已经在荆扬传遍了。”
陈重平淡道:“他必须要做出表率,才能在荆州保住黄氏,今日之言你们要谨记不能外泄,户籍簿更不能对外昭示。”
“诺。”
庞统与惊愕不已的黄月英作揖道。
“走吧。”
陈重按刀走向远处。
庞统不由问道:“陈司直,荆州如此,其他不臣类同吗?”
“你还年幼。”
“勿要去深究这些事情。”
陈重淡淡道:“你只需要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便可!”
“明白。”
庞统苦涩道:“若如此,解烦营的刺杀怎么处理?”
“已经处理完了。”
陈重不屑一笑,说道:“这段时间,从荆扬而来的游侠刺客,以及士族门客,解烦营潜藏洛阳的暗间,总计六百四十二人,全部被斩杀,焚于北邙!”
“嘶。”
庞统倒吸了口冷气。
这一刻,他对监州尉充满恐惧。
从大汉朝报宣发他的名,算上往来传递消息的时间。
可以说,监州尉知晓刺杀之事,便已经制定回刺章程,并开始清理洛阳城内的解烦营暗间。
从始至终,他都被陈重逗弄……
“恨某吗?”
陈重笑问道。
庞统摇了摇头,复杂道:“不恨,只是心中有挣扎,令人疲惫!”
“人心当坚。”
“忠君之志更是如此。”
陈重淡漠道:“监州尉卒,每日都处于生死之间,你只是体会不到一成的折磨,若是连这都撑不过去,未来又能走多远。”
“是啊。”
“人心当坚。”
庞统眸子坚定道。
监州尉的行动,可谓是干净利索。
解烦营死伤之惨重,不止于洛阳城内,而是在各州都被清肃,十余日时间死伤超过千余。
扬州。
江东丹阳,秣陵。
解烦府门,大堂之中。
灯火摇晃,黑暗与光明交融。
刘巴神情凝重,靠着书堆望向堂外。
刺杀之令已下,洛阳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未可知。
至于监州尉的报复?无需怀疑,必然会降临荆扬大地。
所以,他挑选各大士族的俊杰组成精兵,拱卫大都督府文武。
并且筹备了足够多的暗卫蛰伏各处,准备猎杀潜藏在荆扬的监州尉卒,借此将利益最大化。
“先生。”
“夜深了,秋风甚凉。”
解烦营属官入堂,呈上浓茶,又为灯盏添油。
“伯苗。”
刘巴沉声道:“今夜秣陵无事?”
“无事。”
邓芝摇了摇头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