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
杨静宜收到了刘广的孝敬银子。
不多,五千两。
按照刘广的原话来说,“殿下,属下既知您的抱负又怎能允许那些污吏层层盘剥,而且,不怕您笑话,属下虽做了那许多乌糟事,可如今也想试试祖宗们留下的家国大义苍生百姓那一套。”
杨静宜笑笑,“结果呢?感受如何?”
“嘿。”刘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才刚开始呢,稍微有点滋味儿,还得再品品。”
杨静宜便笑着打发他离开。
独自带着账册和银子往御书房而去。
这还是贵妃关禁闭后她第一次踏入御书房,不为别的,她主要就是不想承受皇帝阴沉的脸和没来由的邪火。
眼下贵妃已在一周前解禁,她估摸着温香软玉在怀的皇帝心情应该好了不少。
结果却是她错了。
她进门时先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御案的旁边,皇帝则黑着脸看手上的东西,那人听到动静偏头看来。
杨静宜心里便咯噔一下。
周珩回来了?
“臣,周珩,见过太子殿下。”
杨静宜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刚要行礼,皇帝却将手上东西往他面前一推,“太子来的正好,来看看这些畜生做的好事!”
周珩回来,便意味着圈地案有结果。
她都不用看就知皇帝为何生气。
这里面有些东西她这段日子已经在朱允治手里见过了,说句罄竹难书也不为过,怪不得爹爹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些人哪里敢让这些东西见光!
她缓慢地翻看,与脑海中的做对比。
倒是比爹爹交给朱允治的东西更详细。
她以前便听说过周珩此人极为有才,如今看来确实厉害,不愧是年纪轻轻便爬上太子少师位置的人,可惜……
人品不行。
杨静宜将阅后的东西放回御案。
就听皇帝沉声道,“此事牵连者重,更是涉及老皇叔。太子与周卿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周珩看了眼杨静宜,见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便道,“回陛下,老王爷曾有养育天子之恩,若是擅动怕会有碍天下读书人之孝道,臣以为可先从其他涉及圈地案的主谋入手。”
“不错。”皇帝赞同的颔首。
杨静宜在想,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主谋只有老王爷一个,剩下充其量是协助或者从旁受益,可皇帝如今想史书博得孝名怕是不会轻易去动老王爷。
那倒霉的便是最大受益人。
皇后和岳宁的岳家。
杨静宜垂眸安静地等着差事落在自己身上。
皇帝果然沉吟片刻喊了她的名字,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周珩突然上前一步,“陛下,此事干系甚大极易招祸,臣愿辅佐太子殿下共同处置。”
嗯?
杨静宜想骂人了。
不就是弄个承恩侯么?她百种方法。
显着他周珩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坏东西就是故意想接近她。
想起上次早朝后的事,她还觉得手腕脏得慌!
所以她想都没想便拒绝,“父皇,周大人数月奔波查案,历经重重波折艰难回京,儿臣以为该赏。”
换言之,让他好好歇着吧。
“殿下谬赞,为人臣子自当殚精竭虑,臣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更何况臣此行完全是将功折过,实在当不得陛下的赏。”
她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杨静宜懊恼地蹙眉,刚想说话,周珩又道,“而且,此案由臣查清,再没有比臣更了解此间细节的人了,殿下若要动手处置,臣自当仁不让。”
可真是谢谢你了。
杨静宜没再说话。
事已至此,她再说也是无用。
果然皇帝很是赞许,甚至夸周珩“可堪大用”!
呵……
她不想再听皇帝夸周珩,索性开口给皇帝扔了个难题,“此事涉及母后与承恩侯府,父皇可有具体章程?是仅仅让其退还耕地抚恤良民?还是罢官废爵?亦或者废后另立?”
皇帝闻言果然不言语了。
他若是知道如何做合适,直接早朝将证据拍出来便是,何必让太子拿着证据去处理呢!
他瞪了眼不懂事的太子。
杨静宜索性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周珩。
你不是爱表现么?不是要掺和进来么?
赶紧说啊!
周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看了一眼。
怎么说呢……
那眼神充满了不确定,似不认识眼前人一样。
也是。
原先江予初肯定不会像她这样。
呵呵,谁让她只继承了江予初的身子,没有江予初的面团似的性格,和愚不可及的愚忠愚孝呢?
眼看着皇帝地目光也看了过来。
周珩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以为可先归还圈地抚恤良民销毁奴籍,而后视情况定罪论罚。”
挺好,说的都是废话。
皇帝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