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魅、冲虚子、赤羽、周毋庸一路尾随博文等人,直至确认他们越过边境,看不见踪影,才敢返程。如今又剩下新白两家,问题再次摆在眼前,党项五州之地是他两家合伙捡来的,该怎样分配呢?各怀心思时,周毋庸却说道:“绝崖上无人防守,我与阿尔木、乌力罕先回去了。”
周毋庸一走,两边实力悬殊拉大,白魅和冲虚子也松了口气,要是僵持起来,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赤羽心领神会,知道以新党的实力,即便是抢下来也必是守不住的,就像东山。眼前新党的生存之道就是卑躬屈膝、卧薪尝胆。于是也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了。他带着清风等一众弟子并没有返回绝崖,而是飞向三王峪去找石三。然而,他赶到时,三王峪却仅剩惠灵公一人,问起来,答道:“石三被白灵儿拐跑了!”
赤羽笑道:“休要胡说,石三兄弟岂是那见色起意之人。”
惠灵公却一本正经地道:“千真万确!我又岂是会说谎的。方才白灵儿过来与他单独说了些什么,二人便手拉着手飞走了,临走时只与我说了一句‘你守在这里,莫让生人惊动了山里的百姓’。”
赤羽和清风都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确定是手拉手吗?”
惠灵公仍是一本正经,点头道:“是手拉手!”众人大笑,只有惠灵公一脸茫然,急得他在原地直跺脚,道:“怎么只是不信?”
石三确实是被白灵儿“拐走”的,她与白崇一、青术一起作为中军,率先挺进,但由于人数众多,速度却不是最快的,越过拉瓦深沟后,白崇问他两个:“你们谁去八长老院请一下石三?”
白灵儿看看青术,道:“我到绝崖去过几次,也大体知道石三的驻地,还是由我去吧。”
白崇一道:“也好,快去快回,我们在无间岭等你。”
白灵儿一路上想着如何说动石三,没想到他似乎早有预感,忐忑着心只说了一句:“奉宗主之命前来相请!”石三便二话不说,跟她走了。
白灵儿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石三道:“你不问清楚缘由就这么跟我走吗?”
石三莞尔一笑,道:“别个信不过,还信不过你吗?”
白灵儿也不知他是说笑还是真心的,仍觉得心里一动,转而是无限畅快,不自主地被石三带动,也是莞尔一笑。两人并肩向无间飞去。到了无间东面的山林里,石三突然开口说道:“当年在这里伤了你,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心惭愧。”
白灵儿思绪也瞬间被拉向十年前,道:“伤我倒是受过几次,只是第一次见伤了别人还要将他治好的。”
石三道:“你我无甚冤仇,伤了你已是极大罪过,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两人说着,已到了无间岭。白崇一端坐在大殿里,下面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老一少两个人。那年轻的见了白灵儿,猛地扑上去,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叫:“灵儿!”
虽然声音嘶哑、低沉,但白灵儿还是能够听得出他是谁,心头一震,捧起脸来,拨开凌乱的头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无双!?”白无双不住地点头,道:“是我,是我!”两人泪眼婆娑,抱在一起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惹得众人都湿了眼眶。白桢茫然四顾,没有找到儿子白无邪,大声责问白崇一道:“宗主怎么没将无邪带来?”
白崇一笑道:“他随白榆、白寻作为右翼,沿凤凰城和沙河北上了。”
白桢虽有些遗憾,但仍然异常兴奋,道:“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
白崇一看看石三,道:“有劳你了!”
石三道:“职责所在!”
白崇一道:“我们时间紧迫,快快赶路吧。”站起身来要走时,却突然从椅背后蹿出一道光影,向白崇一刺去。白崇一岂是等闲之辈,反手将他拍飞出去。那光影重重地撞在墙上,原来是旧朝圣皇普一。
白灵儿与青术赶紧上前合力将他制住。白崇一虽没被他伤到,但也着实吃了一惊,还好普一修为不济,否则这一下得手,恐怕非死即伤。白灵儿将普一押在白崇一面前,一脚踹在后腿弯,踢得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白崇一见他一副狼狈模样,苦笑道:“怎么,想要杀了我继续做你的圣皇吗?”
普一恶恨恨地看着他,道:“只恨当年没有将你处死。”
未等白崇一还嘴,白灵儿却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道:“这一掌是替你列祖列宗打的!你个不肖子孙,竟然卖国求荣,做你的春秋大梦。”反手又是一巴掌,道:“这一巴掌是代天下苍生打的!你个无能昏君,幸亏将你那油尽灯枯的皇朝覆灭了,否则这亿万民众不知要被你带入什么样的深渊。”接着又打了一巴掌,道:“这一掌是代圣皇武工打的!看你个脓包怂样,要见识没见识,要品行没品行,要修为没修为,与蛀虫、硕鼠何异?”白崇一心里苦笑道:“这些全是我的训辞,怎么都被你抢了先。”
普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反抗,被青术按在地上。他回头瞪着青术,道:“连你也叛变了皇族,跑去给白崇一当走狗了?”这话戳中了青术的痛处,低下头不作声。手上放松了劲力,普一顺势站起身来。
白灵儿斥道:“竟然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你所依附的黑刹,除了将你禁锢起来,拿你充门面,可给你半点好处了吗?”指了指青术道:“他满门皆被黑刹所杀,那时你在哪里?可能庇护得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敕令金牌亮在他面前,道:“可识得它吗?”普一瞪大了眼睛,顿感体内气血凝滞,那是来自血脉的压制。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进而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趴在那里不停磕头。
青术也是如此,那种来自远古纯种血脉的训诫感蔓上心头,让他也是不由自主地跪下去,虔诚地磕起头来。
包括白崇一在内的所有人,也是惊诧不已,没想到白灵儿手里会有圣皇武工的遗物。“若是用它号令天下……”白崇一不禁背后发凉,隐隐感觉到后怕,“幸亏是在白灵儿手中!”“可是她得到此物之后怎么不第一时间上交给我呢?”眼中的白灵儿竟然越来越陌生。
这一个小小插曲虽没能打乱白元前进的节奏,却暗地里生起了许多邪祟,也为白崇一最后的结局埋下了“祸根”。
白元声势浩大,一路北上,终于在北境边上三路会师。扎下营寨后,又以石三和白寻为先锋,分两路向弘吉喇和兀良哈悄悄攻过去。
此时,惠泽与子悠终于将残局收拾妥当,正商量下一步攻防之事。忽然有弟子进来报说,那面山林里有动静,恐怕是有敌情。
惠泽猛地站起身来,道:“最坏的还是发生了。”脑袋飞速转动,扭头向子悠道:“你守在这里,我回国去搬救兵。”
子悠道:“只怕上桑也是捉襟见肘,未见得能再分出兵来,派我出来接应你时,宫本和井上师兄就颇有微词。”又道:“这白元有那么强的实力吗?让师兄如此忌惮。”
惠泽想了又想,道:“看来只能找他了!你守在这里,我快去快回。”说完,瞬间消失不见了。
子悠叫过白松、白桉以及白无疆等人,又率起三百名黑刹忍者,结起阵来,迎战前来进攻的白寻。
见仅有白寻一人,且又如此年轻,子悠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不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当是什么强大攻势,原来只你一人。小弟子,你是来求死的吗?”
白寻不与他废话,一个闪身跃至子悠近前,率先向他发起一击。子悠大惊,他既没想到此人修为已至臻化境,至少要在自己之上,也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凌厉,竟不做半分准备,让人猝不及防,险些中了狠招。子悠哪里还敢怠慢,大喝一声:“结阵!”白松、白无疆结起波月阵的同时,黑刹忍者也念起咒诀,试图用噬灵阵压制住白寻,众家合力将他剿杀。
在白月刃和噬灵阵的双重干扰下,饶是白寻,也有些招架不住,苦战着子悠与白桉两个。
正要支撑不住时,从兀良哈赶过来的石三突然从黑暗中冲入噬灵阵,左右开弓,将那些忍者一个个打翻下去。没了噬灵阵的干扰,白寻实力大增,一面躲过白月刃,一面与子悠、白桉交战,虽不能快速取胜,也让他两个狠吃了些苦头。
子悠见噬灵阵被人破掉,向身边的白桉道:“快去救阵,这边我来应付。”白桉本不愿与石三交手,但迫于子悠的军令,便转向噬灵阵那边,挡在石三前面,不让他杀生。
石三与白桉战在一处,但总觉得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身形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白桉本以为只要救了噬灵阵,石三必然被压制住,到时就不必直面他了,没想到,噬灵阵是结起来了,石三却没有受半分影响,反而是越战越勇,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向白松喊道:“快来助我!”自己则跳出战圈,又跑去子悠那边合围白寻去了。
白松与白无疆两个又将白月刃不断射向石三。若是在十年前,莫说这波月阵,就是白松一人之力也足够石三应付半天,但如今,他竟可以轻松迎战白松父子二人结成的波月阵,足见其修为进步有多快。
两边直战到天亮也未分出胜负来。白无疆已有气尽力绝之感,但波月阵又不能轻易散了,只能苦苦支撑着。
两边正战时,方亮起的天空突然从南面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滚滚而来,眼看就要遮蔽新日,重新将天地拉回黑暗。浓云之中,一条巨大的白龙穿行舞动,不时射出一道白芒,劈中山坳中的千年古树,霎时引起一团火光,明明灭灭,竟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向周边慢慢扩散。
白松和白无疆那波月阵本就是引得云中雷电,如今那浓云滚滚而来,他们头顶那片顿时被吸过去了,想要引雷,却怎么也引不出来,紧接着,父子二人以及白桉等,渐感体内气血被压制,无论怎么调运,都使不出真气来。就那样直直地跌落下去。石三也没能幸免,作为曾经的白元弟子,这等感觉他是体会过的,乃是修为极高的长老引发波月阵带来的压迫感。只是,压迫感如此之强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必想也知道,引发阵势的必然是白崇一本人。
子悠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招不慎,被白寻击中,打飞出去。白寻昂首看天,知道是白崇一来了,飞身拽起石三,向营寨里飞去。
山火越烧越大,已从山坳里爬到半山腰处。那些躲得深的飞禽猛兽,开始四散逃跑,躲避不及的便被火舌拖入烈焰之中,甚至连惨叫都被呼啸的风声湮没,悲哉!谁又能证明它们在世间存在过?
白崇一像天神般立在云端,一袭白衣,于乌云中,分外耀眼。他随手一招,引过一道雷电,就要向下方的子悠打去。
子悠第一次产生了恐惧感。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人称作“病夫”的察燕国,竟还有这等威力和阵势,那种窒息感越来越浓重,不自主地抬起胳膊挡住头脑,似乎是在招架一记棍棒。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白崇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白宗主且慢。”
白崇一听出是司徒,便住了手,从阵关中抽身出来。惠泽一个俯冲下去,将子悠捞起来,又迅速撤出白崇一的视线。
司徒附在白崇一耳旁低语了些什么。白崇一听后顿了顿,便收起了波月阵,带上大军转身回营寨去了。他走之后,霎时云开天霁,只剩下山火还在气势汹汹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