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一拍死洛川后,一路人马从斜刺里冲上前加入战阵——竟是司徒——与白元弟子一起合力将黑刹忍者剿灭了。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白魅与司徒两个飞到白崇一面前,禀报道:“黑刹忍者核计两千八百余众,尽皆斩首,我方受真气波及,死伤三十人,余者皆安然无恙。”
白崇一点了点头,向白魅说道:“你还往绝崖去吧!”白魅领命,带着座下弟子向绝崖飞去。
司徒凑近了些,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一招果然奏效,仅用三面兽之干粉便能化解噬灵阵的侵袭。”
白崇一道:“古灵临死之前,我倒是答应了他之所求!”转头看着司徒道:“看来是要履行诺言了。”
原来白崇一将古灵囚禁后,并没有很放在心上,直待后来战事突发,他不得不动手时,才想起古灵的话来,忙问雨浓道:“那三面兽可还在吗?”
雨浓道:“还在。每日嚷着要见宗主,说自己身上有对付噬灵阵的秘术,只要宗主答应了他的请求,虽死无憾。”
白崇一未敢轻信,又怕错失了机会,便试探着问他道:“你这法子可是一门功法?研习起来怕是很需要些时日吧!?”
古灵道:“只需三两天便可!”
白崇一眉毛不经意地挑了挑,问道:“若是不奏效,我可是要治你的罪!”
古灵笑了笑说道:“到那时,想治罪,也是不能了!”
白崇一疑惑道:“哦?是你不敢打包票?只要你还活着,哪怕天涯海角也休想逃脱了我的掌心。”
古灵毫不在意,笑了笑说道:“我只求速死,更求石三能下来陪我,告诉你也无妨。”说完,看了看周围几人,道:“你们只需将我杀死,后架在火上烤,用文火淬炼,待烧成白色干粉,再用香袋盛了,佩在身上,可保你无虞!”
白崇一大惊,问道:“你与石三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不惜以死相抵?”说完,观其眸,见满目混沌,不知心思之深浅。
古灵抬起头来,几乎要触到大殿横梁,脸色忽然变作少有的庄重,说道:“你可听过正邪不能两立?我三面兽一族羽化之前,就是要返璞归真。我族人从阴而生,依暗而长,终归有邪气伴生,直到年老志衰时便要被这邪气支配,不能自己。”说这番话时,白崇一从他眼眸中看出一闪而过的光泽,恍若茫茫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只是这一刹,便又恢复那种疯癫之态,邪魅一笑,对白崇一说道:“这天地间便容不下石三,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他。”接着又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欲哭无泪道:“这世间谁还能与他为敌?难道要我去投奔惠泽吗?只怕还未开口便取了我的性命。我阴气虽重,他犹盛于我,叫人不敢抵触。”
白崇一见他不像假装,便信了一半,说道:“我权且信你,也应你所求,事成之后,早晚替你解了心头之恨。只是,如今黑刹惠泽胡虏横亘在前,拦着统一大业,新党还在其后。”
古灵说道:“不论先后,只有将他除掉,我才能瞑目。既然宗主答应了,我甘愿赴死,方便你们从事。”说罢,张开巨口,将手伸进去,缓缓掏出一颗黝黑色的珠子来,递给白崇一道:“这是我的灵珠,献给宗主,从此后便能上天入地,不受半点阻隔。”白崇一知道三面兽一族天生能够服水、腾云、遁土,因此也不推辞,接过了那颗珠子。一旦离开古灵的身体,那颗珠子便慢慢黯淡下去,变得毫无光泽,浑似一块路边捡来的破石头。古灵将珠子送出的同时,自己身上也慢慢晕上一层紫色来,到最后三张面皮皆变成深紫色,一具硕大无朋的躯体轰然倒下,将宗主殿震得连晃了几次才休。白崇一命弟子将尸体抬出殿去,然而不知怎的,当初进来容易,如今出去却难上加难,无论怎样陈放,总是差着许多,卡在门里难送出来。众人无奈,便商量着要拆了门,然而白崇一却不同意,说道:“既然他说要烧成干粉,倒不若就在大殿上架起火堆一同,省得这般折腾。”
普一只是不肯,叫雨浓将古灵卸成几块,找了个僻静处方才架火烧起来。要说这古灵的肉身也是蹊跷,足烧了三日才渐渐有焦灼的迹象。待炼到第五日时,果真开始析出白色的粉末来。到最后,便只剩下一堆白色粉末,别的一无所有。看着那撮白色粉尘,白崇一道:“就这么点,哪里够分?”此时,雨浓早已带着弟子准备好了香囊,将那粉尘一点点装进去,不多时便装了千余袋。白崇一将那颗黑色的珠子呷入口中,又将一个香囊塞进怀中,对雨浓道:“挑出一千名弟子,跟我来。”此时,扶桥国已然沦陷,白崇一早已与司徒商量定了,前往中途伏击,直待这白色骨粉烧成,抵御噬灵阵的侵袭。
看着屠戮殆尽的洛川所部,司徒对白崇一说道:“铁三角灭了一角,瘸了腿,可以放手去攻了。”
白崇一道:“须是占得先机,否则都让新党占去了。”又问司徒道:“我们该从哪里下手?登州之地已被石三派出的周毋庸占据了,与他正面相抗,定要再起战事,眼下还是要以黑刹为主,石三之流不足挂齿,待解决了黑刹,再腾出手来全力收拾他也不迟。我倒是知道一条路线可以斜插进伪皇宫,而且,若是夺了这条线,对新党也是个不小的掣肘。”
白崇一道:“你说的可是三王峪吗?”
司徒点点头道:“据说新党有一部分驻留于此,若是悄然攻破,必然分其心、搅其魂,让他坐立不安。”
白崇一淡淡地道:“据前线来报,此地驻扎的不是别个,乃是我昔日之萨满,玄算子。司徒特使动手时若撞见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一定要活捉后将他带到我这里来。”司徒点点头道:“我素知他与宗主有过一段纠葛,也请宗主放下执念,权以江山大计为要。”
白崇一看了司徒一眼,叹息道:“特使劝诫的是,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司徒道别了白崇一,又带上十人团,从下路向三王峪摸过去。然而,即便他们尽量秘不发声,在抵达三王峪之后,莫说是新党的余孽,就连当地百姓也见不到半个。胡安等人飘到司徒跟前说道:“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难不成有未卜先知之能?”
司徒笑道:“你听过玄算子的名号吗?”胡安有些惊讶地道:“那老头在三王峪吗?当年我与白泽往观云寨迎战华夫军,曾见识过老头子的厉害。没想到辗转许多年,又在这里遇见他!”
司徒道:“也正出于这个原因,我才请命来此。”说完,站在山头四下观望,道:“我知他无力远遁,必匿于周遭。不过,凡事都要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胡安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司徒道:“你引一丛弟子往周边山林里巡视一圈,遇见人时就说要搜捕新党余孽!”
胡安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故?”
司徒道:“此刻,白元与黑刹相互间势不两立,且黑刹败局已定,有没有我并不影响大局。”固安更加不解,却又不知该怎样问师父,只觉得他熟悉而又陌生。若是初来察燕时,司徒并不是今日之司徒,也不知日后回了汉美,师父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师父。于是,师徒几个慢吞吞地在三王峪附近逡巡了许久,直待惠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派出些弟子欲前往剿灭。白灵儿与赤羽两个也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围拢过来,最可怕的是石三,竟然也带着一路人马杀将过来。正欲上前应付时,天机子又引着一路人马从西面杀将过来,惠泽正想着先破解哪一方,忽闻弟子来报,白崇一座下大长老白魅正率众赶来。惠泽已完全放弃了抵抗,叫来子悠与白无疆道:“如今四面楚歌,你二人遣散了弟子,快快逃命去吧。”
子悠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拽住惠泽的袖口道:“哥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同甘共苦大半辈子,怎会因一时之得失便弃之?”又转而向白无疆道:“你若胆敢有这等心思,我定不轻饶!为今之计当是勠力同心,共御外敌,怎敢心生杂念?你说呢?”
白无疆支支吾吾几句,想了想道,道:“我自是要与两位行者共进退,从一而终!否则也无法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惠泽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与我一起,分往各方御敌。”
子悠干脆地应道:“但凭师兄驱使!”
惠泽也不废话,对白无疆说道:“你往东北三十里先锋关,从南面北上迎战赤羽。”又转向子悠说道:“你往东南三十里去迎战白灵儿,也要从北面南下,叫他们两个不能合成一丛!我带些弟子先去中军击溃石三,再火速撤回,往西面迎战天机子!”
白无疆说道:“白元那边岂不是要空虚了吗?”
惠泽道:“对我恨之入骨的,仅有新党而已,只要退了他们,白元便不战自退。若是不能取胜,白元便若鬣狗一般,群起来攻,将我们分食了。”白无疆点点头,道:“只怕白崇一答应,汉美也未必答应,毕竟在扶桥国,我们……”
惠泽不答话,转而向子悠说道:“快去吧,没多少时间了。”白无疆闻言,悻悻地退了出来,带上座下弟子,径往东北飞去。子悠则头也不回地纵身飞起,往东南飞去了。惠泽看着白无疆的身影,怔怔地出神,心里道:“察燕人看似多情,实则寡廉鲜耻,自来便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恐怕白无疆这一去,再也不回还了。”因此,他便不往东面去迎战石三,反倒命大队人马先行,自己则跟在白无疆身后,往东北方而去。
石三带着媃儿长驱直入,越往后越是提起一颗心来,眼看旧时宫阙近在眼前,便对媃儿说道:“你先往东王岭埋伏,看我的信号再发功不迟。”媃儿正欲向东王岭降落,却忽然看见西面黑压压一片人影攒来,对石三说道:“恐怕是惠泽亲至了!”
石三说道:“我料定惠泽必不在其中!一探便知。”说完,便纵身向那人群中飞过去。打了个呼哨后便转身回来,对媃儿说道:“不出我所料,惠泽果真不在其中。”
清风大为好奇,问道:“师叔怎么断定他不在其中?”
石三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与我短兵相接,必然要被拖住而鏖战不休,其余的子悠、白无疆也未必能够速胜,况且还有白元在后方虎视眈眈。”说完,又说道:“既然将机会拱手送来,我们也不要平白错失,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力求速战速决。”
说着,便一马当先,冲入那群黑影中。媃儿躲在东王岭上,等石三与那群黑刹忍者战声四起,便催动意念之力,悄无声息间冲进人群之中,不经意间,控制了十之二三,随着这些人的倒戈,慢慢变成了黑刹之间的自相残杀,石三等人便轻松了许多。
惠泽一路尾随着白无疆,向东北飞去。白无疆虽是遵循了惠泽的命令,却是不急不缓,完全不像子悠那般心急如焚。终于,与赤羽接了头,白无疆却又与赤羽叙起了闲话,说道:“你引区区百名弟子便敢来攻黑刹,岂不是太过冒进了?”语气中不仅没有愤慨和仇视,反倒像个看热闹的局外人,对赤羽发出忠告,明着是在劝退,实则是在试探。
赤羽冷笑一声道:“我来攻的是黑刹,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拦路呢?帮凶?说客?还是降将?”
白无疆不置可否,笑道:“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你退了,万事都好商量。”
赤羽对他这副嘴脸不屑一顾,白松父子二人一向借助自己的“聪明伶俐”在各方势力间纵横跳跃,宛若一只精明的猴子,一旦大树倒了,便要上演这种猢狲四散的戏码,他们的格局实在撑不起大过天的野心。因此,有急事在身的赤羽也懒得与他废话,率起众人,直取白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