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魔女曼陀罗的语气不自觉的微弱了几分。
她低垂着脑袋,像是一个刚刚被家长教训的小孩子,眼睛中充斥着矛盾与不甘。
“我现在都已经被你,不,被你们打败了,她们都不承认我是曼陀罗!明明,明明任何一项我做的都比你好,可是她们就是……”
“因为那时候的你还不完整。”
纯白曼陀罗看着眼前烦躁的魔女曼陀罗,像是一位耐心知心的大姐般解释道。
“你是在诅咒我吗?”
魔女曼陀罗皱眉鼓嘴,那副模样却意外的有些可爱。
“不,我在陈述事实,如果单论曼陀罗而言,那时的你的确不完整,因为你仅拥有着我的后半段记忆,却没有我的前半段记忆。”
说话间,曼陀罗抬起另一只手,纯白光芒中一只飞舞的萤火虫受到指引落在了她的掌心,荧光闪烁,一道道从过去投影而来的虚幻身影倒映在了二人的瞳孔之上。
青涩的少年,可爱的少女,少年伸出的手牵住了少女的手,烈日的阳光下,二人的背影缓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好温暖的色调,好怀旧的线条,好想真的去触摸,去感受,甚至是融入那片场景,用真实的肉体去触摸那段时光中存在的人和物。
好奇心驱使着魔女曼陀罗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那片幻影,可幻影终究是幻影,她摸了个空,反应过来时,少女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眼睛中显现出失落。
“我……”
她开始真正明白了纯白曼陀罗那句话的意思。
何为不完整?
人的一生共有童年,青年,壮年,老年四个阶段,而纵观曼陀罗的一生,算上南郁离的部分,也就仅仅只走过了童年,正处于青年阶段,而自己所拥有的记忆也大多数属于青年。
自己没有曼陀罗童年的记忆,那是曼陀罗还叫南郁离的少年时期的过往,那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慢慢塑成的重要时期。
可自己,自己之前缺失了那块属于曼陀罗的重要拼图。
而南清瑶的笛声,却让自己真正的看到了,获得了那些缺失的至关重要的部分,一时间,魔女曼陀罗也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所致。
“可就算是有了一模一样的记忆,我也不会变成你那个样子,我是魔女,是天生的魔女,我为欢愉而生,绝不会像你那样成为什么愚蠢的正义的伙伴。”
或许是已经刻印在灵魂中的习惯,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魔女曼陀罗还是在下意识的反驳。
“相同的人生经历,会催生出不同的人,就像是栽在同一盆土壤里的花朵,接收相同的阳光和养料,也会开出不同姿态的娇艳,曼陀罗并不是单指我,也可以是你。”
纯白曼陀罗的纠正随之而来,让魔女曼陀罗哑口无言。
在讲道理这方面,她确实不如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厉害。
“至于他人的承认,相信经历这一次事件之后,只要你我共同努力,我的朋友迟早也会变成你的朋友。”
说着,纯白曼陀罗在此特意晃了晃自己一直举着的那只手。
魔女曼陀罗迟疑的看着眼前的邀请,眼底闪过了矛盾与复杂的情绪。
“我,我我才不会上当!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我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阴谋的气息,你肯定还有什么其他事在后面等着我!”
隐约伸出手的魔女曼陀罗突然又收回了手,满是孩子气的绝美脸上,两只猩红的眸子充斥着警惕。
“我……”
纯白曼陀罗迟疑了片刻,眼神再次变得坚定,直视魔女曼陀罗的眼神。
“我希望你借给我力量,你知道的,天灾没有那么容易杀死,在不用权柄和‘裁决’的情况下,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无法真正彻底的杀死祂们。”
纯白曼陀罗说的很是郑重,而魔女曼陀罗听清话语后脸上则露出了“我早就识破了”的讥讽表情。
“没门!”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你还想让我帮你?哈哈哈哈哈,你傻了吧!?我才不会帮你,你就死了这个心吧,之前在外面,那个小丫头片子折磨我折磨的这那么爽,现在你竟然还想借我的力量去保护她!”
“去死吧,全都去死吧!我巴不得看着那些人全部都化作天灾手底下的灰烬,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魔女曼陀罗张开双手,肆意发泄着自己之前郁闷在心中的情绪。
“我要走了,才不跟你在这里死缠烂打,等你醒来就拖着那具千疮百孔而孱弱的身体跟一位天灾搏斗吧!”
说着,魔女曼陀罗转身便朝着意识的深处走去,一副自行走入监狱的模样。
“但,你也需要祂的那份力量吧,天灾是不可多得的【权柄】食粮,这场战斗也消耗了你不少的力量,如果付出不能得到对应的回报,那么,孩子们估计也会不高兴吧?”
背后的声音让魔女曼陀罗的身影一震。
“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孩子们?”
魔女曼陀罗猛地转过身,瞳孔再次震颤。
“嗯,既然你我都是曼陀罗,那么何不包容彼此?”
“就像你因为我对我们的妹妹几次放水,我也可以因为你,去正视它们……”
纯白曼陀罗的眸子平静无波,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魔女曼陀罗读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认识他极为渴望的“信任”。
“况且我也需要力量保护自己,不要忘了,出去之后恢复过来的天灾会将我们视为第一攻击目标。”
魔女曼陀罗的动作陡然一僵,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咒骂。
“……混蛋,还真会给人添麻烦!”
她咬了咬牙,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做足了心理搏斗,最后他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抬起头,狠狠的朝着纯白曼陀罗瞪了一眼,动作生猛,极为不客气的握住了纯白曼陀罗那只一只伸出抬起的手。
“警告你!这只是因为你我住同一具身体,才不是被你的道理所说服了呢!”
“还有,出去之后给我狠狠的打!那家伙之前打疼了我的孩子好几回,这个仇一定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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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
沉睡的曼陀罗睁开了双眼,映入视野的第一人,是身穿蓝白交织蓬蓬裙的新人魔法少女,也就是自己的妹妹。
此时的南清瑶还没有意识到怀中的曼陀罗苏醒的这么快,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她显然有些力竭,但面对后方那道冉冉升起的“太阳”,她又不得不逃跑。
蓝蝴蝶在后面断后,可面对一尊天灾,深蓝发萝莉的身影又显得如此渺小。
“停下。”
女孩的脚步就此停下,她惊喜的看向怀中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银发少女,蔚蓝色的眸子中充斥着激动。
“哥哥,你没事了?”
“先放我下来吧。”
曼陀罗眼帘微垂的点了点头,又意有所指现在二人的姿态。
南清瑶脸颊一红,急忙将公主抱的曼陀罗放了下来。
“哥哥,现在……”
“离开这,和蓝蝴蝶一起。”
“欸?不,我要和哥哥一起……”
少女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沉,一只手不知何时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头顶,掌心顺着头发传来温度。
“我不是让你逃命,而是让你和蓝蝴蝶去加固天网,等会我弄出的动静或许会有点大,五个支点的天网结界不保险。”
“……嗯,我听哥哥的。”
曼陀罗身体上独有的幽香萦绕在南清瑶的鼻尖,女孩低下了头,聆听着耳边温柔的叮嘱,乖乖点头。
蓝蝴蝶自不必说,曼陀罗仅是一个眼神,这位精英小队队员便瞬间心领神会,抱起南清瑶朝着天网结界的边缘飞去。
临走时还传来一个讯息。
蓝采歌已经被蓝蝴蝶用空间魔法传走,但因为空间魔法的消耗太大,加之之前南清瑶不愿丢下曼陀罗一个人先走,所以只传走了这一人。
曼陀罗点了点头,安下了心。
既然重要的人都已清场,离开,那接下来也该自己做最后的收尾了。
她抬头遥望着天空中那冉冉升起的“太阳”,酒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团神圣而扭曲的巨大肉瘤,透过肉瘤,她仿佛能看到中央包裹的身影。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恢复了片刻的意识,但由于被魔女曼陀罗撕去了双臂,身体受的重伤,沉沦下去的侵蚀种意识再次占据了主导,也就有了现在天上的那轮变异“太阳”。
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这轮诡异“太阳”所散发的光芒,极有可能“蛊惑”全天泉市的市民。
但一切都已结束,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曼陀罗抬起手,瞬息间,酒红色的瞳孔变得无比淡漠。
脚下,原本正常的阴影顷刻间变得深邃,蠕动的“腕足”们受到母亲的召唤,蓄势待发。
大地震颤,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地壳的深处苏醒,远古气息的泄露令空气凝滞,平坦的战场突兀的出现了心跳,那心跳声狂猛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巨锤砸在铁砧发出的爆鸣。
曼陀罗的眼里映出了一尊顶天立地的泰坦巨人,祂好似那创造天地的神只,黄昏下,巨人高举着手中的战剑向世界挥下了【粉碎】的一击。
【权柄解放?黄昏下的巨人残剑】
一只粗壮“腕足”上激起数道狰狞的“血管”,它从猛地抬起身,尖软的末端卷着剑柄,在权柄的推动下,“腕足”在曼陀罗的身后甩动出那柄残破的黄昏巨剑,残破的剑身末端点燃了毁灭的火焰,朝着苍穹中的那轮太阳撕裂虚空而去。
“在黄昏的末光下,化作齑粉吧!”
银发的少女冷冷吐字,她注视着那堪称超新星撞击般的耀眼辉光,权柄与权柄的碰撞,将周围的所有尽数拖入湮灭的炼狱。
白光吞没了一切,将世界映成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