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虽都是压低声音说的,但屋子就那么大,乔老夫人听得真真切切。
众人指指点点看戏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乔老夫人恼得低着头,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这些乔家宗族的人本就不太看得起乔老夫人这个继室,如今又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众人更是瞧他不起。
“哎呀,瞧苗曼把乔家给搅和的,简直乌烟瘴气,没个样子。”
“是啊,老侯爷一世英名,怎么就讨了她来续弦,这家都要给她败光了。”
“自己家的亲闺女来坑骗娘家,这老婆子还真给她骗了去,这说出去还不给旁人笑死。”
乔老夫人低着头喘着粗气,手紧紧地攥着。
她再无法忍受被众人这般当面嘲笑羞辱了。
愤怒地抬起头对着屋内众人道,
“滚!你们全部给我滚出福寿堂去!”
“我们乔家不欢迎你们!”
乔老夫人愤怒地嚷着,整个身子都直起来,挥舞着手臂想要赶人。
但她如今瘫在床上,挥舞手臂张牙舞爪的样子在众人眼里并不觉得有任何的威胁,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屋内众人都停住了交谈,望了望榻上的乔老夫人,又齐齐转头看向乔清舒。
乔清舒并未开口说话,只神色淡淡的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乔老夫人。
众人见乔大姑娘也没发话赶他们走,他们自然不会走,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谈论起来。
乔老夫人见众人都视她如空气,她又想起数十年前她刚刚嫁入乔家的情形。
众人都瞧不起她,嘲笑她是根本不够格当乔家主母,轻视怠慢她。
他们背地里都在讥讽乔老太爷定是昏了头了才会娶她续弦,还说她定是没有能力掌管侯府的。
这些往日的痛苦画面涌上心头,与屋内众人轻视的眼神交叠在一起。
乔老夫人突然气得疯狂大喊,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快来人啊!把这些人给我全部赶出去!”
李妈妈和邹嬷嬷在屋外听见声音,立马准备带小厮进屋去赶人。
却被赖大管家拦在了门口,
“再往里一步,就一人杖责一百。”
李妈妈和邹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
她们实在没有想到赖大管家如今竟然敢忤逆老夫人的话。
邹嬷嬷拧眉叉腰很是不忿,
“赖大!你好歹也是咱们乔家的老人了,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咱们这个家归根到底都是老太太当家做主的,大姑娘无非就是代管一阵子,你如今拥护着她,就没想过日后等她嫁人了,老太太岂会轻饶了你嘛!”
李妈妈也瞪眼附和着,
“就是!你别不知好赖!赶紧给我让开!”
赖大却轻轻挥手,数十名高壮的小厮从游廊里冲了出来,挡在了福寿堂的门口。
赖大抱拳挑眉道,
“谁当家做主都不重要,我赖大只知道为乔家好。谁一心为乔家我就归顺谁,谁要是想害乔家我第一个不答应!”
最后一句话音量提得非常高,屋内乔老夫人也听了个清楚。
赖大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把目光往屋内瞥了瞥,望向了乔老夫人。
邹嬷嬷和李妈妈被小厮们挡在门外根本无法进入屋内去。
屋内乔老夫人牙都要咬碎了,指着乔清舒怒斥,
“死丫头!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拦着!你怕不是想造反!”
乔清舒从人群里缓缓走出,走至乔老夫人的榻边,
“祖母,你急什么,我这么做不还是为了乔家好。”
“你若是把人都赶走了,官府来了,谁来给我们乔家作证呢。”
“如今好不容易把这事情给弄清楚了,难道祖母不想把那些钱追逃回来?还是说祖母只顾自己的面子不管乔家的死活?”
这话说得淡淡的,但是屋内众人却炸开了锅。
“这乔家幸亏有大姑娘在,若是这死老太婆当家,乔家怕不是早亡了!”
“大姑娘这般良苦用心把咱们请来作证,这乔老太太怎的是脑壳坏了,还是真的就是心坏,不想要乔家好啊?”
“谁知道呢,你看看乔家如今被她糟蹋的,嫡子乔济业被逼得出家当和尚去了,庶子也被她赶出了乔家。这般作妖也没见她和她那儿子把乔家发扬光大啊。”
“算计一辈子,还不是一事无成,真是个笑话。”
这些话好似尖针一般扎入乔老夫人的耳膜,比之前的话更刺耳露骨。
她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到一句,却听见乔清舒清润的声音穿过一切嘈杂,传入她的耳朵里。
“祖母,这就受不了了嘛?乔家宗族长老们可都还没发话呢。”
乔老夫人猛然抬起头,警觉地望着她,
“什么!你什么意思!”
乔清舒缓缓往屋外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这事情瞒不住的,且看看乔家族老们如何处置吧。”
大家族中家规森严,虽说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但若是有哪家做得实在太过出格过分了。
宗族长老则会出来主持公道,明辨是非。
乔家家族已经许久没有让族老出来断过家务事了,但这一次涉及了众多乔家族人利益受损。
乔老夫人和乔春丽一定会被家族审判,甚至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严肃刻板的族老们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乔老夫人只觉浑身冷汗直冒,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一股火气急窜脑门,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乔济州领着官兵前来捉人,乔清舒则脚步轻快地缓缓离开。
身后的福寿堂喧嚣吵闹,她却身轻如燕的走在回竹青轩的路上。
刚绕过花园子,就见凉亭里坐着个人。
如今天气很冷,整个花园子光秃秃的,只不远处的几株梅花还开着。
凉亭里也是石桌石凳,风呼呼而过,很是寒冷。
乔清舒拢了拢披风,往凉亭走去,刚走近就见一张俏脸的脸转了过来。
是她的二妹妹乔清巧。
清巧一脸泪痕,冷风将她的面孔吹得干燥紧绷。
她神色忧愁,眉头蹙在一起,嘴角微微向下,好似有万千苦闷。
乔清舒见她这般模样,忙上前坐在她身旁。
抓住她冷冰冰的手道,
“巧儿,这大冷天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坐在这风口里干什么,小心受了寒气回头生病。”
清巧却还是一脸愁苦地坐着,耳边的鬓发被冷风吹乱了,她似乎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