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一阵夜风悠悠吹来。
庚寅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这一世的风光和屈辱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好在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上,兜兜转转庚老爷又走上了修行之路。
只要挺过了今晚,那就是他龙归大海之时!
庚寅心中已经暗暗发誓,到时候必将血洗京师报仇雪恨!
“儿呀……你怎么在这里啊……”
就在庚寅脑中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又亲切的呼唤。
他定睛一看时,心里顿时吃惊不已。
原来他这一世的父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看着两位老人的苍苍白发,庚寅一时有些难过,想他自中了进士做了驸马后,家乡就成了他梦里的回忆,多少次午夜梦回在家里的书桌上发奋苦读,在父母膝下臣欢,没想到这次父母居然以这种方式出来在了他的面前。
“儿呀,你可想煞为娘了……”
老母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到他跟前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
老父亲默然无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庚寅本就是个性情中人,此情此景让他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答应的乞丐要不发一言,怎么能轻易食言?更何况这次炼丹事关重大,倘若事情成功他自然有的是机会回乡探望老母。
这样想着,他便再度收敛伤感之色,闭目入定起来。
“孩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见了你娘如何不说话啊!”
也在此时,他那不说话的老父亲终于对着他开口了。
“你怎么了?孩子,快说话啊,你要急死为娘么?”
听着老父亲那略带威严的质问,感受着老母轻柔的抚摸关切,庚寅几乎又差点开了口。
“咕嘟嘟……”
庚寅喉咙里发出一串吞咽的声音。
幻象,这都是假的!真正的父母不可能在这种茫茫夜色中出现在这么一处偏僻的山林之间。
庚寅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眼皮就再也没有睁开。
既然抱定决心,那就什么也不用管了!
“逆子!你怎么敢?”
“我儿是不理为娘了么?”
两名老人一前一后一个怒声质问,一个凄楚可怜,两道声音在庚寅耳边回响不止,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庚寅开口。
但庚老爷除了流出几行清泪以外,依然纹丝不动。
三更天,就在两位老人的不断咒骂里渐渐过去了。
一阵阴风吹过,夜空中剩下的星光就蓦然消失不见。
一股刺骨寒意就迎着庚寅弥漫开来,使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庚寅明白,这是另一个考验即将到来!
事实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四更天刚至,一股阴风就席卷而来,待风散去,庚寅徐徐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队恶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臭小子,还挺能坚持!这次我看你怎么过!”
为首的一名赤发獠牙的恶鬼狠狠的盯着庚寅嘴角露出一丝残忍道。
这要是往常,要是有这种恶鬼敢出现在庚老爷面前瞎哔哔,那都不用庚寅出手,叶运捷胡运真就替他搞定了。
现在倒好,是个人模狗样玩意都能欺负庚寅了。
“啪!”
庚寅还没反应过来,一鞭子就抽到了他的身上。
这让他登时发怒,目光死死盯住了恶鬼想要上去灭了对方。
“你小子,是不是偷了我们洞府的宝贝,还杀了我们的兄弟?”
为首恶鬼挥动的着皮鞭,恶狠狠的质问道。仿佛庚寅要是回答不上来他就要抽死庚寅。
“不说是不是?好,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紧接着,恶鬼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抽的庚寅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末了他又把皮鞭交给一旁的胁从继续抽打庚寅。
庚寅这会儿的窝囊那就别提了,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还回去了,了一想动手难免会不小心开口说话,那就违背了自己的约定,丹药不成,还提什么报仇雪恨?再说了这一切都是炼丹时出现的幻象,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他要是真入了局那后果……
一想到这里,庚老爷就再一次装起了死狗,任凭对方如何抽打辱骂,他硬是一声不吭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大哥,小子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怎么办?”
“哼,他油盐不进,自然有人收拾他!咱们走!”
赤发恶鬼看着被打成血肉模糊的庚寅,冷哼一声后,就带着群鬼离开了。
就在赤发恶鬼走后没一会儿,一队阴差急匆匆赶到了!
“哎呀哎呀,有人欺负凡人啊,这位朋友你怎么了?没事吧?”
为首阴差看着庚寅这副模样,一脸关切的问道。
此时敌友未分,庚寅自然不会搭理他。
“头儿,刚刚我看见了,是赤发鬼它们,想必是欺辱了这位老先生。”
一名阴差附在为首鬼差耳边低声道。
可却有意无意的让庚寅听了个正着。
“哎呀,这群恶鬼不除看来是不行了!我得禀报城隍大人立刻除恶!对了,老先生你没事吧?”
为首阴差一脸愤慨的说完了又关切的问起了庚寅。
庚老爷经过前几次考验后心中已然有数了,只是一脸嘲讽的看着对面的阴差不发一言。
那意思分明就是告诉他们你们这套鬼把戏就别想再蒙你爷爷了。
“好好好!被你看破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实话告诉你,那个乞丐是假的,炼丹也是假的,只不过是阴司那里缺个有浩然气的读书人生魂罢了!不信你看看周围,那乞丐还在否?丹炉还在否?哼,你现在既然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是时候带回阴司发落了!”
为首阴差说完话,也不容庚寅四下张望一挥手就有阴差走上前来,给庚寅套上锁链夹着他离开了这里。
庚寅这算是把他一辈子没受过的委屈都经历了个遍,当他在阴差的镣铐中下意识回头看去的时候,就发现炼丹的丹炉和乞丐果然不见了。
这让一直自诩清醒的庚寅立时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难道这阴差说的是这么不成?乞丐和炼丹都是骗局么?
他本能的想要呼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瞬息之间被带到了一处阴森昏暗的大堂之上。
“回禀大人,案犯已经带到!”
阴差们锁拿着庚寅齐齐对着堂上禀告道。
“堂下之人,你奸淫掳掠,偷孩子糖,抢老人拐,藏瞎子杖,踹寡妇门,你!可知罪?”
“嗯……”
这是什么狗屁罪名?庚寅都惊呆了。他老人家差点一句脏话就飚出来了!好在他到底也是活过三世的人了,居然就硬生生再度忍住了,嘴巴紧闭,只是喉头滚动间又长长的在鼻腔里拉出了厚重的鼻音……
“大人,他认罪了!”
就在庚寅满脸愤慨之际,堂上的判官连忙开口道。
看起来他是想把这个案子坐死了。
“本官也听见了,看看他这副样子,想必也受过刑了,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再审拉下去让他投胎去吧!”
高堂之上,城隍脸上阴晴不定,一拍惊堂木就给庚寅定了性。
随即,就有阴差拖着庚寅来到了一间房门前,打开了大门后,眼前出现了一团白光闪闪的旋涡,就见那阴差解开了他的锁链,朝着庚寅屁股上一脚就将他踹进了光团之中。
“下辈子再投个好胎……”
这是庚寅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