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曦低声道,“常素,多谢你的收留,我替我的族人敬你一杯。”
“曦儿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这世上的人,谁都不欠谁,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
江禾曦道,“常素看在过往的情分,这份心我代我的族人心领了,但是感谢总是要的。”
他却道,“你回去以后,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开店,不论需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总会给你。”
江禾曦“嗯”了一声,这才推开门走了。
而走出去的时候,她的嘴角,不由讥讽一笑。
其实他们都不明白,她这一世,所求不过平安罢了。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平安的活着。
如果要出卖尊严,她就不会捂住手雷配方了。
她这次做了局,利用了周常素,也不心虚。
这是他欠她的。
谁让江长生,是在他的矿上去世的呢。
到了第二天,江禾曦换了女装,还是去拜访了前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姓林,林夫人娘家居住在福州的北巷子,一大家子并没有分家,都挤在巷子里一处一进的院子里。
林夫人的兄长在王府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属官罢了,掌管王府的礼乐,并没有什么实权,每月的俸禄属实有些少了。
江禾曦去投了拜帖的时候,林家门房不免轻视,等江禾曦塞了银子,门房这才露出些许笑意,进屋去通报去了。
不多时,林夫人身边的贴身婆子就前来迎接了,见了江禾曦,说了一溜烟的好话,直接把江禾曦带到了林宅后面的一处偏院。
江禾曦四处打量,发现这偏院,也实在太过简陋了一些,也就和普通的底层人们居住的房子差不多了。
等见了林夫人,她更是大吃一惊,现在的林夫人,哪里还有什么刺史夫人的派头,整个就是一个中年老妇的模样了,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头上已经有了白发了,在她身边,有个七八岁和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正往她身上靠,呜呜咽咽哭着,道,“娘,我要吃点心!表哥都有点心,呜呜呜,就我没有。”。筚趣阁
见进了人,林夫人尴尬的抬头。
江禾曦道,“夫人安好?”
“原来是江姑娘,不知道江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客套的说了一句话,想让一旁的丫鬟给江禾曦上茶水,奈何手里拮据,竟连上茶水的钱也没有,不由尴尬的笑了一下,只招呼江禾曦在一旁的缺脚凳子坐。
在林夫人身边,她的一双儿女正巴巴的依偎着她,瘦巴巴的,显见的,这些日子以来,林夫人一家没少挨磋磨。
榆州丢了以后,虽说林夫人的丈夫守城到最后,且以身殉国,到底榆州丢失了,作为刺史夫人,她自也没了个脸面。
朝廷不追究她和她儿女的责任,便也是大恩了。
至于家里的财物,虽说出城的时候,也携带了大量财物,但为了保命,大笔的财物撒了出去,到了如今的地步,哪里还有银钱过以前的富贵日子?
江禾曦看得不免唏嘘,人的际遇,还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的刺史夫人何等的威风?
如今,也只是普通的民妇罢了。
江禾曦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当日和夫人有约,夫人可还记得?”
林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一下想起了江禾曦那日进斗金的店铺来。
她叹了口气,道,“自是记得的。那等日进斗金的店铺,我又怎么会忘记了?可惜今日不同往日,我是再没银钱开店了。”
江禾曦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夫人,我可以把配方给你,我以配方入股,再出资五十两的银子,不知夫人还愿意继续开店吗?夫人身份尊贵,便是没有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往日的林夫人还能让下面得力的管事去干活,现在如果开店,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过林夫人到底曾经做了一州的刺史夫人,如果亲自去开店,还不知道能放得下身段不呢。
江禾曦当初坑了这些人的银子,现在拿出五十两来,只当结一个善缘了。
至于火锅底料配方?这其实也不是多难得的东西,只要大厨专研,很快也能弄出这个配方来。
人家看中的是酒精块的派头罢了。
而酒精块,却是最好解决的。
她这次可是带了不少的酒精块出来呢。
林夫人听了这话,却几乎立即就道,“好,我愿意开店。这个股份,是个什么玩意?”
“意思就是店铺里的利润,夫人占大头,我占小头,夫人负责经营,就占七成利润吧,我占三成利润。”
“不可不可,这太多了。”
最终,林夫人只肯要四成的利润,大头都给江禾曦。
江禾曦想了一下,也就没再推辞。
接下来,她把火锅料的配方留给了林夫人,稍后,又给林夫人送来了几箱子的酒精块,便不管开店这个事情了。
…
当天下午,赵北就派人送来了出城的文书。
周常素在北地是巨富,赵北要拉拢周常素,江禾曦成了周常素“宠爱之人”,赵北自然要卖这个面子。
赵北并没有多怀疑什么。
毕竟周家商队带着江禾曦的族人跑商呢。
如果不是和周常素亲厚,且周常素打了招呼,人家怎么会带着江氏族人跑商?
当天晚上,江禾曦是分外激动的。
连带的,江氏族人也分外激动。
终于可以回家了。
大家伙连夜收集起了物资。
江禾曦打探过了,附近也有商队要离开福州,刚好可以别的小商队回庆州去。
第二天一大早,等天刚刚蒙蒙亮,一群人就出了周府,等着出城前往庆州了。
在排队等候的这个过程,江禾曦是紧张的,好在一切顺利,这次,守卫并没有拦着。
等江禾曦带着族人出了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二虎在出城的时候,一副心事丛丛的模样,不过,他身边的人都没在意,都忙着盘算回城呢。
江禾曦等人新跟的小商队就这么出了城。
在一路上,众人也是急匆匆的赶路,一刻都没停留。
等距离福州足够远,确保不会被追上,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放松以后,江三叔看了看一旁的箱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三叔喃喃道,“没道理啊,咱们这是拉着沉沉的货物呢,这车子没道理这么轻省啊。”
江三叔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江二虎躲闪的目光。
江二叔听了江三叔的话,诧异的看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哎哟喂,老三,你这边的马车,车痕真的比我们这边的马车浅了不少呢,明明我们运的一样的货物啊。”
江二叔这话一说,一旁,江氏族人都跟着脸色一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恰好此时车队的领头喊原地休息了,江三叔和江二叔便一下跳过去,打开一旁的箱笼查看起来。
结果这么一打开,一下就傻眼了。
这些箱笼全部都是空荡荡的,竟什么也没有。
这可是价值几十两银子的货物啊。
江三叔和江二叔脸色都变了。
里正家的江二军道,“这些箱笼都是二叔侄儿搬上车的,二虎,你搬上车的时候,就没有察觉有异常吗?”
江二虎惨白了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二叔抬头纹都急出来了,急切的道,“二虎,你倒是说啊,你抱着箱子上车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周老爷那样的富豪,肯定不会看不上咱们这些破铜烂铁。”
江二虎埋着脑袋,还是不说话。
江三叔也急了,他看了看箱子的标记,忽然道,“这些箱子,全部都是大哥大嫂的私房买的货物赚来的箱笼,都是由二虎自己看管着,别人如果要扣押货物,肯定挑更值钱的货物去,不可能只挑着二虎的货物去。”
江三叔眸光沉沉,道,“二虎,到底咋回事?还不给大伙说实话?”
江二虎眼看着事情败露,根本无从隐瞒,只能哭丧着脸,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我……我把货物留给江姑娘了,她爹受了伤,他们家的货物又都丢了,她……她家的日子,多为难啊。”
说到这里,他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江二虎的这个反应,让江二叔和江三叔气得险些跳了起来。
江二叔道,“二虎,你……你糊涂啊,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
江三叔道,“这些货物,是你爹娘掏干净老底,让你跟着为全家赚钱来的,你却拿去送了人情,以后大伙的日子还不知道咋样呢,眼看着年景不好,吃喝都成问题,你……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二虎一脸的委屈,道,“二叔,三叔,你们也太没同情心了,江姑娘多难啊,她一个姑娘家,日子过得那么艰难,如果没有我救济,一家子多半就要饿死了,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
“啥?你说我们没有同情心?你竟然说我们没有同情心?她和我们非亲非故,我们自己家人都吃饱困难,凭啥要同情一个路人?我们都去同情别人去了,那谁来同情我们?而且,你即便要同情人家,给个十斤二十斤的米粮也就行了,他们有手有脚,只要坚持一些时日,总能找到活计谋生,你……你倒是好了,几十两快上百两银子的货物,转头就送了人。”
说到最后,江三叔险些没气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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