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义洬送到目的地后,白屹和肖柔柔去还租借的马车。
白屹依旧在外面赶车,而肖柔柔则坐在里面假寐。
行到半路上时,他突然叫她,“娘子。”
“嗯?”
她靠坐在马车车门的那处拐角,几乎和他处于背靠背的位置,因而,他不必提高音量,她也听得很清楚。
“干妈的事儿你打算告诉爹娘吗?”
这件事该不该说,要说多少,都得询问她的意见。
“暂时先瞒一瞒吧。”说到这里,肖柔柔突然问,“白屹,你会泄密吗?”
她之前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她需要一个准确的回答。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话没那么多之乎者也,也不会令人费解,但时不时还是会引经据典,但凡她少点文化,还真是容易摸不着头脑。
肖柔柔微微勾起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轻笑,只是这次,不再显得那么生硬。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白屹以为她不信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像父亲那样忠君吗?”
“为什么?”
“十岁那年,皇家要去郊外打猎,母亲不想让我整日在家埋头苦读,便让父亲带着我出去转转。我当时才学会骑马,玩得太尽兴,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骑马到了围场深处。恰好那时,我碰见了一只白狐,我想活捉它,结果,转头就丢了马。”
说到这里,还只是熊孩子自作自受的故事。
“没了马以后,我开始在围场里瞎转悠。天黑后,我躲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想保存力气,等白天再出去。半夜时,我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迷迷糊糊间被吓醒。我仔细听了听,发现是有人来找我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我正想出去时,忽而听见陛下和德福公公的对话。”
德福之前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听见皇上说,“这围场危机四伏,不管那小鬼是被乱飞的箭射穿,还是被猛兽吃掉,都是一件好事。你说,古家看中的状元能有如此能耐,连他们的孩子都自带吉象,朕怎么能不忧心!”
“……好歹,那白成是忠于陛下的。”
“要不是他忠于朕,而朕手上又没有别的人可用,宰相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而他唯一的子嗣也活不到现在!”
“说到底,还是陛下宅心仁厚。”德福秉着多听多错的原则,转而说,“要不然,您也不会为了一个臣子的孩子,就这样大动干戈,甚至还亲自出来找他。”
“哼,你个阉人懂什么?那些个臣子,朕只需做做样子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皇上圣明……”
等一群人走远后,白屹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我在山洞醒来后,总觉得那是一场梦,直到在围场中央被父亲的人找到,我还陷在怔愣中。那之后,我处处留心,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本已打消了这个念头,偏偏你突然出现。我跟着你看了很多,听了很多,才终于确定,那是真的!”
原来如此。
看来,所谓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也不是他单纯在保证自己不会泄密,而是多年里来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
“我一个当朝宰相,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古莲灿冲着迎面而来的漂亮乐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用勾起的嘴巴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没人注意你,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你是宰相?”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成抖了抖被那乐人碰到的衣角,面色难看极了。
“得了吧,你们官员去这种地方的还少吗?再说,这是正经客栈,就是有几个唱小曲的男子,相比你们去的那种地方可干净多了,你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夫人,天地可鉴,我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要是你去过,现在你早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古莲灿在笑,但白成却透过她的笑容,看到她挥舞那杆长枪的样子。
感受到锋利的枪头对上他的脖颈,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
“爹,娘,你们来了。”
两人在尹雪的带领下推门而入,白屹放下茶杯迎接。
“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在小辈面前,白成还是有资格摆架子的。他挺直了腰杆,双手背于身后,板起脸孔呵斥,“这都像什么样子?”
“爹,这里新出了几道菜,都很好吃,我们想叫你们来尝一尝。”
“……”
等肖柔柔再进房间的时候,白屹已经安抚好了白成。
至于古莲灿,四处打量一番后,她的兴趣不减反增。
“之前有不少人都打过这红楼小馆的主意,但一直找不到真正的东家。”她话锋一转,“柔柔,原来这是你的产业?”
肖柔柔点点头。
“家父是京城人,家里有些产业。父亲怕睹物思人,就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打理,连同他信任的仆人一起交给了我。前些年,我们靠飞鸽传书联系,我出了些主意,剩下都是那个老仆人在打理。”
这些年,他年纪越来越大,在来信中曾多次表示自己想离开京城,回乡颐养天年。
肖柔柔不愿强人所难,便告诉他,自己会尽快入京,到时候会带来一名继任者,等她上手后,他便可以带着丰厚的报酬离开。
“怪不得,你与这尹雪无亲无故,却非得带着那个姑娘入京。”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
“别说这些了,”白成等两人说完话后,才直切正题,“直接告诉我们,你们把我们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娘,那个背叛的暗卫,我们已经找到了!”
“是哪一个?”古莲灿的视线从周围的装饰上转回。
“知道我们去暗金阁的那个。”
“居然是他!”她一拍桌子,不怒自威。“亏我还最信任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那个叛徒!你们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
肖柔柔便将两人去暗金阁后发生的事情讲明,但隐去了义洬的身份以及她们与皇帝的深仇大恨。
“还真是不怕坏人使绊子,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古莲灿这话说得是大伯母,在场三人自然清楚。
“屹儿,这可是皇室秘闻,你们可想过后果?”白成微微皱眉,心里开始评估这件事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