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光束直入夜空,为两人照明了前路,身后的冰山轰鸣着倒塌,又是一阵风雪肆虐。
呼呼的风声之中是痛苦的、不甘的呻吟,一声声回荡在他们耳边,引得两人停下脚步。
谢今华扶着孟霁回看那通天的光束,光束里是点点蓝色的光点盘旋而上,其中还夹杂着点儿绿色光芒。
传说中的古神就这样彻底陨落了。
轻易地像是一场梦一样。
“楚慈似乎不是在莫府自杀后走入歧途的。”
谢今华回忆着孟希仁最后的嘱咐疑惑道。
“听师父的话是这个意思。”
孟霁思索片刻后点头。
光是小姑山和永水镇加起来就有五千多人了,可她救的人比这儿还多。
楚慈这人太过复杂,谢今华无法对她做出评价,只摇了摇头。
“只有昔梦的神力才能解开钦原的封印,你说楚慈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去诛神墓?”孟霁问。
这事儿谢今华在心里也琢磨了许多遍了,“她知道我们要封印山河五阵,所以知道我们要来这儿似乎也正常。”
说到这个问题,谢今华仍觉得奇怪,明明知道她们要封印山河五阵,楚慈却并不阻止,弄得她一时都拿不准楚慈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对付修仙界了。
想来想起,她还是那个评价,楚慈这人太复杂,她们看不懂。
两人在诛神墓并没有时间观念,到了漠城才发现时间竟已过去两个多月了。
漠城的军队已经成形了,他们路过时正全城戒严,霍白凤亲自坐镇城头。
“这是怎么了?”谢今华看着城门口一人高的木刺关卡和投石车以及阵法,问。
“你们还不知道?”霍白凤神色严肃,眉眼之间满是忧愁,“魔族出结界了,已越过了兹州,现在各个城池都有魔族势力冒头,只怕漠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
谢今华登时竖起眉头,看来楚慈出诛神墓就动手了,是他们耽搁太久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两人几乎没停留,一路南下。
她们路过的所有城池全部戒严,各派修士几乎全部出动,先从城池内部开始清除魔族势力。
魔族势力汹涌,他们并没有动兹州,而是绕到防守薄弱的宣城和明月山,从东西两面包夹,再一路向北。
兹州后面的东城就成了第一个落入险境的城池。
此次楚慈虽没露面,但她手下的城主全部出动,可以说是十分棘手。
不过相比较宣城和明月山,东城的形势还是好一些,已经撑了十三天了,一来卫空予早已来到此地坐镇,二来,这次万合宗终于没有再当缩头乌龟,在宣城告破后就立刻派了赤云过来。
只是,东城的形势也只是比宣城好一些,通天的魔气在城外徘徊,东城的城墙已经漆黑破损,城内修士折损过半,城外一片残垣废墟,已无生灵。
“长老,东城怕是撑不过三日了。”
城墙之上,卫空予看着来势汹汹的魔气,无奈叹气。
“撑不住也要撑,这东城我拼出老命也得守住,必不能叫他坏了士气。”
赤云咳嗽一声,抹去脸上黑灰,神色坚毅,他领命来东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魔族的势力比他们想的要强大,不过一月时间竟连破宣城和明月山,眼下修仙界人心惶惶,这东城必不能再破。
“好一个撑不住也要撑,老东西,认识这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硬气,”木成也抹了把脸,也大笑一声。
“老东西,你几百年没出山了,修为倒是没退步,”赤云拍了拍木成的肩,若非他来的及时,东城险些连上一波攻势都守不住。
两个老头相视一笑,转头看向卫空予,“卫城主,这城我们会舍命去守,只是还请你提前安排好撤退之法。”
宣城原来的城主早在赤云来之前就战死了,卫空予又正好来了,便暂时顶上了城主一职。
“我已经在安排人带领百姓撤退了,但情况不是很好,”卫空予无奈摇头,“东城绝不能破。”
说着,他看向黑雾的方向,那里是坐镇的罗格和乌沧,他若拼尽全力,未必不能杀死一个,只是他还放心不下佑宁。
三人站在墙头,谁也没再说话。
他们心里都清楚,卫空予说的三天已经是最极限的情况,东城目前的情况,不一定能撑到支援赶来了。
东城情况危急,往北的城池形势也不好,明月山那边的魔族从后包抄,目的就是为了阻拦援军,东城已然成了孤城。
“只盼谨初和惊鸾能守住后方。”
最终,木成幽幽叹了口气,东城有两千户百姓,他们没有退路。
黑雾翻涌着,压迫的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彻底入夜,罗格和乌沧终于没耐心了。
“全力攻城,活捉黎谨初。”
罗格一声令下,黑雾之中魔族源源不断涌出,木成和赤云合力落下一道结界,隔绝了魔族前进的步伐,然后两人带着修士一跃而下。
“卫城主,东城就交给你了。”
木成和赤云带着修士合掌抵在结界之上,源源不断的灵力阻挡了魔族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但比起寥寥一百多个修士,魔族跟没有止境似的涌上,再强悍的结界也挡不住他们不怕死的往上冲。
眼见着结界一点点破碎,木成和赤云对视一眼,同时蕴起灵力,飞身落入魔族之中,一掌便是一片魔族躺在地上,但紧接着就是新的魔族涌上前,两人背靠着背,一掌一拳尚且游刃有余。
“找死,”乌沧看着被魔族包围的两人冷嗤一声。
罗格摩挲着拳头,嘴角是疯狂的弧度,“杀了这俩老东西,魔君可得给我记上一大功。”
说着,他便飞身落入了魔族之中,他一落地,围着赤云二人的魔族迅速散开,转而继续去破结界。
“一人一个,”乌沧跟着落在了罗格身旁,他对立功没兴趣,但若是楚慈知道罗格上了他没上,这事儿就麻烦了。
“狂妄,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赤云冷笑一声,扭头对木成道,“你去护住结界。”
魔族之人多性情暴躁,经不得激,果然,赤云这话一出,乌沧和罗格二话不说同时动手。
木成看了眼赤云的情况,也知道眼下结界最重要,转身便又落在结界前。
卫空予在城墙之上,看着赤云以一敌二,眉头渐渐皱起,魔族比他想象的还要急切,别说三天,东城怕是撑不到天亮。
他看了眼下面的木成,手上也蕴起灵力,帮他切开想要从空中进攻的魔族。
魔气封城,周围几乎没有灵力,那些修士已经支撑了小半个月,眼下也早已力竭,结界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崩裂。
发现结界的力量在减弱,魔族的攻势更猛,一点点将木成逼到结界边缘。
“破。”
伴随着一声冷呵,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竟又是一个魔族城主。
烛余一拳直接震碎岌岌可危的结界,而后便是一掌袭向木成的后背,好在他经验老到,反身便是一掌相抵,这才没受伤。
那些修士被震倒在地,只是一瞬就又迅速起身,同魔族厮杀在了一块。
赤云本来一对二还能勉强应对,但随着结界破碎,那些魔族一拥而上,一时将他包围在其中,他连受两掌,险些没站稳。
木成看了眼烛余,飞身落在了赤云身后,两人看着源源不断的魔族同时露出笑容,而后时动手。
下面的魔族势力几乎是压倒式的,卫空予有心支援,但那些魔族已经开始攀上城墙,他也分身乏术。
如此又生捱了一个时辰,下面的修士便只剩下了一半,木成和赤云二对三也是浑身挂彩,大口喘着粗气。
早就破损的城墙也已破开了洞,魔族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入城中,卫空予诛杀一批,就有新的一批踩着他们的尸体涌上,他也渐渐力竭,只能再度落下结界,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城内百姓听着魔族的呼啸,除了紧闭门窗也在别无他法。
一时间,城内啼哭悲鸣不止,城外厮杀声不断,卫空予几乎恍惚,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吗,佑宁怎么办?
“老东西,我怕是撑不住了,”赤云喘着粗气扶住木成,他的脸上早已被血模糊,视线也已渐渐模糊。
“再撑撑,支援就快到了,”木成抬手抹去眼角的汗,喘的几乎说不出话。
“支援?”烛余勾起笑容,“你是说北边的那两百个修士吗?只怕他们还死在你们前头。”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情况,木成的心还是狠狠跌到了谷底,难不成上天真要叫他们殒命于此吗?
“和他们废什么话……”
“好久不见。”
冰冷的女声打断了罗格,木成恍恍惚惚抬头看去,却见一黑衣女子从天而降,浑身黑气灼灼,也是魔族,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看来他注定是要殒命于此了。
三个城主已叫他们无力应对,再来一个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盈?”乌沧皱起眉头,看向她身后紧跟着落地的四个人,“长晏派你们来的?”
“我等奉魔君之命来守东城,”花镜笑着扶起木成,这话是对乌沧三人说的,也是对他们说的。
“卫公子,”苏鹤卿小心扶住卫空予。
“今华回来了?”卫空予看见她的黛色衣裳便瞬间松了口气。
“魔君在处理北边的魔族,”苏鹤卿笑着点头,“魔君说请您放心,东城不会出事的。”
长晏?
赤云这辈子第一次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开心,他看向身前混身魔气的四人,心甘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长老这话留着和魔君说去吧,”花镜笑着把他也扶了起来。
“你们竟然敢和魔君抢,”罗格气急。
“罗城主,你这话就不对了,”夏游上前一步,嘴角扬起,“我家魔君义父是东城人,如今他老人家虽不在了,但这东城也算是我家魔君的家,何来抢一说?”
“废什么话?”赵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掌便已袭向罗格。
夏游兄弟二人无奈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同时和烛余和乌沧交上了手。
“你不去帮他们吗?”木成缓了口气,看向乐呵呵看戏的花镜。
“他们一对一正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说着,他上前一步,双手结印,翻涌的魔气瞬间静止,黑色的雾气自他周身一圈一圈散开,方才还气势凶猛的魔族都定在了原地。
“这是?”赤云眼里都是震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和木成一人一边,瞬间就将周围的魔族清理了个大半。
也只是一瞬,那些魔族又恢复正常。
花镜吐了一大口血,而后习以为常地抬手擦去了血迹,笑嘻嘻道,“幻境。”
他的修为毕竟有限,能定住这么多人已属不容易。
“你没事儿吧?”木成看了眼他嘴角还在渗出的血迹,幽幽发问。
“死不了,继续,”花镜随意抹去血迹,又抬手结印,这次定住的人少了许多,但赤云二人已知足,跟着他的节奏把周边的魔族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卫空予被苏鹤卿扶着又重新站上了城墙。
“是魔君安排的及时,”苏鹤卿摇头。
卫空予也没和她争辩,垂眸看向城墙下的情况。
那些魔族喽啰基本已被清理干净,只剩下赵盈几人打的有来有回,但总体而言,她们居然还落在了下风。
“你们行不行啊,”花镜看着局势摇了摇头,带着几近脱力的木成和赤云回到了城墙之上。
烛余他们毕竟都是几百年的城主了,在魔界资历并不比贺鸣权低多少,赵盈他们想对付他们还是困难的。
苏鹤卿看情况不对,把卫空予送到了花镜身旁,也飞身加入了战局。
“啧,我就说长晏还是着急了些,这手下都是什么水平啊,”等苏鹤卿也下去了,花镜才敢大声吐槽。
赤云看了眼他嘴角还在不断往外渗的血迹,想着他刚刚好歹帮了忙,难得忍着性子没多说什么。
卫空予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你比他们还不如。”
“我这是受了伤,当年和她长晏我都能过上几招,”花镜擦去血渍,十分嘴硬道。
到底是过上几招还是被教训几招就很难说了,木成好笑摇了摇头。
“小花花,许久不见,嘴还是这么欠啊。”
男声一出,花镜一个哆嗦,赶忙换上了一脸谄媚的表情,“我这不是替长晏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