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风影摇曳。
天地寂静,闲庭二人。
李祈和禾真相对而坐,青眸微动,静静看着眼前之人。
以为禾真要同自己坦白身份。
奈何良久仍不见对方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煮茶。
灰白色的热气青烟般飘拂,为漫漫长夜添了几分暖意。
李祈有些无聊,瞄到禾真此刻面若春风,心中没由生出几分埋怨,想直接戳破对方的假面目。
凭何你就可如此消遣我?弄些个身份唬我?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其实李祈心里对容稹的感情很微妙,有点家师如父的可靠可依的潜意识认知——是可以发小性子,可以有点……不识好歹。无需端着,无用百般防备。至少目前是……
毕竟对方救自己于水火,死里逃生。那年雨夜,不惧皇权威压孤身策马前来相救,至今记忆犹新没齿难忘。
想着想着,李祈眼眶不由地涌出泪来,意识到失态又极快收回平静如初。
只是喉咙梗着一股说不来的难受和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容稹对他有再造之恩。
获救之后待在容稹身边的那两年更是如深宫浮游攀上大树那般无惧风雨、分外的安心。
对于他的小聪明、小算计了如指掌,却不动声色依旧纵容。
所以李祈不怕容稹。
某种层面的恃宠而骄,只是李祈还没意识到。只简单粗暴的理解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然为什么呢?喜欢?……爱?
李祈面露难色,心想:绝无可能!
容稹有权有势,什么人得不到。倾心于我……实在诡异!!……何况他不是有个心上人嘛!呵……
师徒情谊,欣赏之情。就是如此……
李祈试图说服自己。
而就在李祈莫名挺想同禾真闹一回时,周围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声。
紧接着一道天雷乍现,瓢泼大雨顷刻落下,激起地面尘埃又瞬间将其和一切嘈杂都浇盖淹没,大股水流朝低处涌去。
滚滚春雨冲刷山庄地面,冲刷着整个人间天下。
天地一片青灰。
无须多时,大雨转为舒服清透的清风细雨,飘飘渺渺,如烟如雾。
雨势不定,时大时小。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李祈长久以来躁乱的心似乎终于得到了片刻慰藉,幽幽静下。
只是一道接一道高亢尖锐的嚎叫声,高过雨声再度主控全场。
李祈后知后觉,想来是春末许是母猫是逢那事了,兴奋的不着觉,嚎叫泄兴。
“之前养的只小猫。”
禾真突然开口,并递来了一杯刚沏好的茶。
装在白粉色的小釉杯内。
李祈回过神,伸手接过。
杯体温热甚至还有点烫手,吹了一会,缓缓入口。
没曾想还是很烫,舌尖呲啦啦的疼。一下子,含在口中的茶水吐也不是,咽也……
还是咽下去了。
热水滑过微凉的喉道,激起不适。
这么一下,使得李祈近来的混沌一下被烫散。
杂乱的心思也老老实实沉了下去。
李祈挺直背,再度端正身姿,面色恢复成淡然恬静。
夜雨飘渺,公子一身青衫,端方无二。
禾真的眼睛虽然蒙着布,但似乎丝毫不影响他妥善地为李祈布茶。
举起茶壶又往李祈的杯子里添了一些茶水,不多不少刚刚七分满。
李祈冷静地看着对方动作,面无表情。
禾真似乎察觉到了李祈的平静,接着上话,不急不速点了李祈一下:“小祈公子喜欢猫吗?”
李祈眉头一皱,不知道禾真想说什么。
“吵闹,不大喜欢。”但还是如实回答。
“是吗?稀奇。这狗才是闹腾,猫往常皆是高冷面孔。”
李祈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也就不搭腔。言多必失,他是懂的。
“我倒是极为喜欢猫。”
不知为何,李祈总感觉禾真再说这句话时,视线格外炙热地落在自己身上。
禾真就此话题,絮絮叨叨又慢慢悠悠说了许多。
要不是顾及现在的身份,李祈真想把他舌头捋直,再说一句,“什么话不可以明言直说,非要慢慢吞吞吐一堆废话。”
回味了一下心中想法,李祈猛然意识到自己是急性子,耐心并不多。
不过好在他会伪装,所以表面上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李祈:可卢则呢?为何对他时就没有冒出这个想法……
“我记得有次它以前吃坏了东西,牙不行了。”
李祈不知为何,如今对着禾真,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愧歉之意。
于是故作好奇,微倾身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就轻柔柔的抱起它放在腿上,固在怀里。一手撬开它的嘴,伸入手指给它拔牙。”
话本身没毛病,只是不知为何,怎得从禾真口中讲出来就是很……色气。
李祈蹙眉,抬眸扫了他一眼。
注意到对方修长的手伸入茶杯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又配上氤氲的天气。
更加暧昧了。
李祈:……
“真的假的,它不咬你?”李祈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禾真扬眉,“喂点小酒,它醺醺的。且我是它主人,不咬。”
李祈眸中闪过一丝佩服。
禾真瞥到,淡淡一笑。话锋一转,“我想到很好,过程中无意惹羞了小猫,咬了我一口。”
说的很轻松,顺势把骨节分明布着青筋的手抬起,手指沾着茶水,……就是说不清的格外色情。
奈何禾真脸上又没有一丝不雅之色,一身白色悠然自得。
李祈怔怔,看的有些恼了,心里暗骂:衣冠禽兽!尽装!
想起容稹当年帮自己拔过牙。
*
另一边,卢则喝醉酒晕乎乎地被时菱和罗然左右搀扶回房间。
宿醉的话,明日醒来怕是免不了头疼了。
时菱叫罗然帮忙取来自己的包袱,自己则照顾卢则简单洗漱。
“哎时菱,你就带了两个包袱。其中一个怎么全是蜜糖茶罐子和药包啊。”
罗然把包袱取来,放在桌上。在时菱的吩咐下打开一看,很是诧异。
时菱彼时正扶着卢则躺下榻,闻言一怔。头大于自己的疏忽。
怕罗然知道些什么,赶忙走过去一把拉过包袱。
神色是少见的慌张。
“我来照顾卢则,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好。”罗然挠挠头,有点一头雾水。
一边往外走,一边频频回头。
时菱对卢则,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