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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晓宇是一个完全没有担当的男人,他二十一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遇到事情只会一味逃避和寻求庇护。当他得知程辰怀孕的事情之后,消失不见了。这都是后来贾婷婷告诉我和老歪的。
那天晚上,我锁好门,从徐婧家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走到院外,没有看到月亮,在我的印象中,每次晚上从徐婧家离开的时候,天空中都能看到月亮,或圆或缺,或东或西,总是会安静地挂在那里,永不缺席。当我坐到车上的时候,天空中忽然爆闪了一下,紧接着响起了一声炸雷,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厚厚的云层罩住了月亮,让它没法与我见面。
我开车驶上四环的时候,倏地刮起了一阵狂风,辅路上的杨树一齐偏向了西方,平时藏在阳光后边的叶子背面也露了出来,在明亮的路灯下,一片片明晃晃的淡绿色居然显得有些发白。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么一句话,叫做“风是雨头”,也就是说,一旦出现了怪异的狂风,必然会伴随着骤降的暴雨。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雨前的风是因为气压分布不均或者冷热空气对流造成的气流涌动而已。现在,狂风刮起来了,暴雨势必也不远了。
在繁忙的城市中,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城市之间,人们像橘色的路灯,在无助地呆立。
果不其然,我开车行驶了几公里后,前风挡玻璃啪嗒啪嗒地落上了雨珠,而且逐渐密集,让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开启雨刮器。老歪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费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接听后点击了免提功能,说:“你丫别催我,外面下雨了,我正往回开呢,还得有个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呢。”
老歪说:“不着急,你慢慢开……一会儿你绕一趟婷婷她们学校大门口吧,接上她和程辰,外面的雨不小,别让她们淋雨了。”
“你怎么不亲自出去接她们?”
“我哪儿想得到忽然下雨了……辛苦你一趟。”
“那你跟她说一声吧,一刻钟之后在学校门口等着我。”
“得嘞,麻烦兄弟了。”
“你丫跟我就别假客气了。”
这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到十分钟,就小了许多,只有淅淅沥沥的小毛毛雨了。我很纳闷,按说这种雨应该是六七八月份才会下的,而现在距离五月份也还有几天的时间,远不到它应该到来的季节,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学校门口的停车位里都停着车,我只能把车停在自行车道上,好在这时候还在下着小雨,路边没有行人和自行车。贾婷婷收起伞站在大门边上,那里的门楼建筑正好能挡雨。我按了两下喇叭,她看向我这边,我又开大灯晃了两下,她知道是我,便打起伞快步走了过来,从风挡玻璃中看到我后,冲我招了招手,然后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刚要出来,就下雨了,真不是时候,”贾婷婷收起伞,解释道,“于哥,还得麻烦你过来接我一趟。”
“跟我就别瞎客气了,反正我也是顺道过来的,”我没有立即开动汽车,而是又往大门处看了看,问,“就你自己吗?”
“是呀。”
“刚才老歪说还有程辰呢?”
“哦,辰辰死活不来,她说她回宿舍去睡觉了,给我拿了把伞,我就自己出来了。”
“你们刚才没在宿舍呀?”我发动汽车,问。
“唉……”贾婷婷叹了口气,惆怅地说,“辰辰的事情没法在宿舍里说,宿舍里还有别人呢。”
“我听老歪说,她……她怀孕了?”我目视前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唉,他们也太不小心了……现在最让辰辰伤心的是,她男朋友居然玩消失,辰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了,他就不见了……”
“孙晓宇那孩子,看着挺人五人六的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认识孙晓宇?”
“之前有一次请程辰吃饭的时候,孙晓宇正好去她兼职的地方找她,我就请他们一起吃饭了。”
“那个孙晓宇,哼,徒有其表。”贾婷婷不屑且气愤地说。
“没错儿,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看着挺帅的,但是办事儿可真不咋地,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啊……之前就听程辰说过他只听他妈的话,是个妈宝男。”
“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们郎才女貌,都挺羡慕辰辰能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现在想想,真替她惋惜。”
“还是得找你李貌哥哥那样的。”我开玩笑地说。
“于哥!你怎么也这么没溜儿啊!”贾婷婷嗔道。
“我的意思是,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说。
“那你算不算是读书人呀?”贾婷婷挑衅似的看向我。
“怪不得你跟老歪是两口子呢,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我说,“上次我这么跟他说的时候,他就说我是读书人。”
“我们俩这叫心有灵犀。”
我和贾婷婷开着玩笑,很快就到了我妈家楼下。我妈家是老小区,当年建设的时候,私家车保有量还很少,所以院里没有标准停车位,大家都是见缝插针。今天晚上,楼下能停车的地方都已经停满了,我让贾婷婷先下车回家,我再去找地方停车。
贾婷婷上楼后,我在小区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只能把车开出院外,停在便道上——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停车。
我敲开老歪家的门,接过老歪递过来的烟,抱怨着小区里停车难的问题。老歪说:“你看我就很明智吧,从来不买车,去哪儿都是直接打车去。”
我吸了一口烟,说:“你可拉倒吧,我知不知道你,你丫是摇不上号。”
“我这叫为环保做贡献,你懂什么呀你!”老歪死活不承认。
“那你要是摇上号了,买不买车?”
老歪笑笑,说:“那我就得买了。”
“你别买呀,接着扛着呀,你不是还得为环保事业做贡献呢吗?”
“环保事业不差我一个人。”
“话全让你说了,”我说,“你要是摇不上号,干脆找个有车的离婚老太太,跟她结婚,然后把车过户,再离了就oK了。”
“于哥,你别老给李貌哥哥瞎出主意,他要是当真了,为了一个车牌子,跟别人结婚了,我可拿你是问——李貌哥哥单纯着呢,你随口开的玩笑,他可真敢信。”贾婷婷靠在老歪的肩上,笑着对我说。
“我操,我认识丫三十年了,怎么从来没看出来他单纯啊?”我说,“他要是单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单纯的人了。”
“辰辰就挺单纯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让孙晓宇坑了呀。”贾婷婷不笑了,轻轻叹了口气,说。
老歪把嘴里的烟吐到我的脸上,然后扭过头,对贾婷婷说:“对了,她到底什么情况啊?跟我们说说……我已经把于小北诓过来了,都是哥们儿,他肯定会帮忙的,我知道他,你只要求他,跟他说几句好听的话,他就拉不下脸来拒绝你。”
“老歪,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