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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白灵破天荒地询问我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吃晚饭。我摆了摆手,端起面前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说,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去了。陈辰也帮我解释,说于小北还要回家去陪小女朋友呢。白灵蔑笑一声,说,于小北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好的陈辰不要,非得去找小姑娘,依我看呀,男人都是一样,老牛吃嫩草,狗改不了吃屎。我没有与白灵争辩些什么,我知道,她现在与陈辰站在一起,但凡我只要开口解释什么,她便会向我“开火”。
与白灵和陈辰告别后,我离开了小院,走出胡同,沿着大街缓缓遛达。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龙,便道上的行人绵延不绝,似乎大家对于新年到来的热情已经抵御住了冬夜的严寒。
实际上,2020年的伊始,比以往的冬天更加寒冷。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下意识地看向小花园里,程辰的小电动车安静地停着。到了家门口,我敲了敲门,程辰立刻就跑过来打开了门。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与我拥抱,而是看到我后,简单打了声招呼,又走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端起一碗桶装泡面,认真地吃了起来。
我脱衣换鞋后,走到客厅,问:“你晚上就吃这个呀?”
“那怎么着?还等着你回来请我吃大餐?”她头也不抬地说,“谁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的前老丈母娘没留你吃顿饭?”
“哦,”我想起自己骗她说坐地铁送小石榴回家的事情,便说,“没有没有,我不是想着你自己在家呢吗,就赶紧回来了。”
程辰这才抬头看我一眼,说:“拉倒吧,肯定是人家没提出来留你吃饭,你怎么好意思去讨饭吃呢?”
我笑着坐到了她的边上,说:“就算是吧……你给我尝一口你的泡面。”
“想吃自己泡去,”她抱着泡面桶扭向一边,说,“中午你也不去……我们同事见我自己去的,问我怎么没带着家属,你猜我怎么说的?”
“你怎么说的?”
“我说家属快死了。”
我伸手捏住她的脸,笑着说:“你竟敢诅咒我!”
“别闹别闹!”她放下泡面桶,打开我的手,说,“陆总还问我你的病情怎么样了呢,我说你这两天能干人事了。”
“你要是不跟我说,我都忘了陆斌说今天给孩子办满月酒了,一会儿我给他发个消息祝贺一下吧,嗯……还得给他转个红包钱,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哼,指着你想着这些,黄花菜都凉了……我已经替你给他一份了。”
我受宠若惊,没想到程辰会替我想着,便双手把住她的脑袋,在她的脑门儿上亲了一口,说:“还得说是我们家辰辰,心真细呀。”
她推开我,嫌弃地擦了擦额头,皱着眉说:“你就这么报复我呀。”
“这怎么能是报复呢?这是报答呀……你给了他多少钱?我一会儿转给你吧。”
她不屑地摆摆手,说:“算了吧,我知道你也没什么钱了,还是留着混温饱吧……小石榴妈妈没说什么时候还你钱吗?”
“她说过年之前会还给我一部分。”
“你会收吗?”程辰怀疑地问。
“那、那当然了,那是我的钱,为什么不能收?”
程辰轻蔑地笑了一声,再次端起泡面,说:“我信你个茄子!”
我往她身边凑了凑,说:“你别不信啊,等我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你买礼物。”
程辰说:“别跟我起腻,你还是先跟陆总客气客气去吧,人家关心你的身体,你得有点儿回应啊,要不然显得我没把话传到似的。”
我笑着离开程辰,拿起手机,给陆斌发消息:陆哥,今天没能到现场给你道喜,在这里恭喜一下吧。
陆斌很快就回复了消息:都是朋友,那么客气干什么?听程辰说你的身体好多了?
我说:不发烧了,但是还有一些感冒的症状。
陆斌:那就好,等你彻底好了,不吃药了,咱们约上李讴歌和司雅他们,好好喝一顿。
我觉得得把袁明坤死亡的事情告诉他,毕竟袁明坤也从他那里骗过五万元。我说: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袁明坤死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我以为他会继续发微信询问,没想到他立刻打过来了电话。
“喂,陆哥。”我接听后,看了看一边吃面一边看着我的程辰,说。
陆斌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我又看了看程辰,背过身去,一边走向厕所一边说:“消息不应该是假的,从警察那儿听来的。”
陆斌疑惑地问:“从警察那儿听来了?他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打死的,尸体被丢进了怀柔的一个小山沟里了,前几天才被发现。”我掀起马桶盖,坐了下来。
“警察怎么会找到你呢?”
“警察没找到我,而是找到了一个被她骗过的女人,那个女人跟我前妻也是朋友,我从她们那儿听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陆斌问
我简单地讲了讲后,想起陈辰让我去问问李讴歌,他们班里有没有姓“原”的。陆斌和袁明坤也是同学,正好现在和他打电话,不如直接问他呢,我说:“对了,我听我前妻说,袁明坤有个合作伙伴,姓原,男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同学,或者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姓原的朋友?”
陆斌想了想,说:“我们班姓袁的男生应该就他一个人。”
“不是袁明坤的那个袁,是原来的原。”
“原来的原?这个姓不多见啊,”陆斌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们同学里肯定没有姓这个姓的,要不然肯定印象很深……但是你一说原来的原,我又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姓,不过我肯定不认识,你容我想想啊……”
我没有说话,陆斌也在翻找着记忆,安静得就像空气凝结了一般,我听见厕所门外有淅淅索索的声音,知道程辰一定在门口偷听,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一会儿告诉她得了。
陆斌忽然开口了:“我想起来一个姓原的,不过我不认识,是我们另外一个同学认识的人,我听他念叨过……啊,就是江乐,你还记得吗,你和徐班副一起参加过他闺女的满月宴。”
我说:“我记得那个江乐,前段时间我们去月子中看嫂子和孩子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不过他认识的姓原的,跟袁明坤的关系有点远吧,不太可能是一个人。”
陆斌说:“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一个人,小江跟我们说过,他认识的那个姓原的是个流氓,成天弄些赌博和放印子钱的事情,当初小江就被他坑过。”
那时,我丝毫没有意识到陆斌提到的这个人与斜眼所讲述的吴晓诚说的过失杀人的事情有任何瓜葛,若是我的思路能够再开阔一些的话,也许就会提前几天把这些信息汇总。毕竟我打心眼儿里觉得吴晓诚的话就是为了博人眼球而编造的一派胡言,自然没有放在心里。
我说:“那许不是同一个人,袁明坤的那个朋友是和他合伙开公司的。”
“那我就不知道别的什么姓原的人了……袁明坤的这个消息,我能告诉我们其他同学吗?”
“应该不算是什么保密的事儿吧?你说不说都行……”我说,“要是别人知道袁明坤的一些事情的话,没准儿还能帮他找到杀他的凶手呢。”
“我说,你听到袁明坤的死讯,就一点儿也不兴奋吗?”陆斌问。
“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不是我要说一个过世的人的坏话,”他说,“你知道江乐闺女满月宴那天,你和徐班副走了之后,他说的话可不太好听。”
“他说什么了?”我问。
“当时你的前妻去上厕所了,他先是贬低了一顿徐班副,然后又说你前妻多么爱他,为了他能把你抛弃,还说了一些你的的坏话……”
“他说我什么了?”
“不是我传闲话啊,虽然他是我们同学,但是他的行径令我不齿,当他说出徐班副的不是时,我们那桌就没人说话了,他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后来说你只会捡瓜落儿,捡完陈辰捡徐婧……再后来你前妻就回来了,他就不说了,假模假式地照顾你前妻。”
我感觉到一股怒火直往上涌,似乎即将冲破天灵盖。陆斌又说:“现在他死了,我觉得这些话让你知道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于小北,我们是真的看不起袁明坤,要不是因为把你当成朋友,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司雅是不是没告诉过你?那天我让楚未艾跟司雅说来着,说袁明坤的那些话不要传到你的耳朵里为妙。”
“谢谢陆哥能告诉我这些事儿,”我说,“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无论我记不记仇都无法再找他撒气了,与他相比,我觉得自己幸福多了,好歹没死在荒郊野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