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铺天盖地的火一直烧到傍晚,像是把天边的云一起烧红了。
夕阳西下。
当学校的车队浸润在残霞里姗姗来迟的时候,郑老师一行人激动的近乎泪流满面。
这样难以回想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而且值更得高兴的是,来的不止学校一批人。
两只车队一前一后,泾渭分明。
时轩站在所有人的外围,目光更多的落在后面那支黑色的车队上。
那是涂装着特殊涂层的特情局专用车。
车在别墅门口停下,陈叔走下来的时候,时轩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跟在陈叔身后,一起下了车,和其他几个身穿特殊制服的人一起,被老师和校长恭敬的请进别墅里。
是冷修宇。
时轩知道陈叔回来,因为给特情局的消息就是他发的。但这人怎么也一起来了?而且看起来还和陈叔相谈甚欢的样子。
时轩手指放在手机的锁屏键上,不断的摁灭又打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怎么每次案件都能遇见这家伙,也是某种奇怪的缘分了。
手机又一次锁屏打开,停留在短信的界面上,信息一栏里多出几个蓝色的点点,显示的几条未读消息。
时轩平淡的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摁灭。
早在那个一闪而过的古怪感觉消失之后,他就发现了异常:手机上出现了几条特情局的短信,发送时间不一,内容却有些相似性。
主要分为询问这边的情况和关心他的安危两类。
前者少一点,但更专业化,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发来一条。
而后者,显然来自好几个不同的人。各个时间段都有,因为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密密麻麻的发了好几十条。
时轩把这些私人性质的短信一一打开,一字一句的读完了,给每一个人都发了回信,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未接来电和私信消息。
让别人的牵挂落到空白处很不好,他得到的本来就不多,所以更舍不得挥霍。
不过,这里的磁场果然有古怪,那些原住民不用智能手机是有原因的。
——但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无论有什么原因亦或苦衷,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它们早已和盘龙镇上的秘密一起,在黑色的火焰里化成了飞灰。
时轩收起手机,在陈叔担忧的目光里走上前,顺手还拉上了钟玉晴一起。
“这位是?”陈叔这眼前的小姑娘,严厉的五官竭力温和下来。
孩子已经到了十八九岁了,确实是情窦初开,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想到这里,陈叔的目光越发欣慰。
他总认为时轩长得太好不是件好事,生怕自家孩子爱上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这姑娘看起来似乎有点娇纵傲气的模样,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姑娘,自家孩子既然把她带来,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可以放心了。
沐浴在这样柔和又挑剔的目光里,周玉晴莫名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误会发生了?
时轩目不斜视:“这是我刚招的苦力。”
钟玉晴:......
因着这话,冷修宇侧过头,在钟玉晴身上打量了一圈,又淡淡的收了回去。
钟玉晴:......
怎么回事?这人好像对她有敌意?
明明是冰雕一样冻起来的脸,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连一个像素都没有变化过,可钟玉晴就像是依靠直觉的小动物一样,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见多识广的陈队长也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小轩,这么说女孩子不好。”
不过这话倒是让他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孩,然而越看,他就越是忍不住惊讶。
陈队长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顾忌着有普通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的太清楚,但该听明白的人都能听明白。
冷修宇皱了皱眉,他对着其他几人打了个手势,很快,几位同学和校长老师就被引去了别处,别墅一楼的大厅里就剩下他们这些“相关人士”。
钟玉晴还有点懵懂,时轩替她回答了,“没几天,就是刚从......”
他把这几天的经历简单的复述了一下,不说事无巨细,但也没有遗落任何一个关键点。
只是......时轩一只手藏在口袋里,轻轻捏了捏软乎乎的小章鱼。
他怀揣着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心态,隐瞒了小章鱼的存在。
掌心里的触感有点湿润,时轩不解的眨眨眼:这是不小心被水泡了?还是海边空气湿度太大,反潮了?
他疑惑的把小章鱼从圆头到触手又捏了一遍,猛然发现,这家伙好像大了一圈?
与此同时,蟠龙镇的中央。
有人走在烟熏火燎的废墟和漆黑的余烬中,同样漆黑的外袍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连脸都遮住了大半。
哪怕是从正前方,视线最能顺利通过的方向去看,也只能看到流畅清晰的下颌线。
黑袍随着行走的动作略微晃动,可那人脸上像是有一团黑雾似的,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勉强认出那是个挺英俊的年轻男人。
细细的纹路在黑袍上划过,在阳光下闪着金属一样的光泽,又似乎是交织成了什么诡秘的符号。
随着他的步伐,有其他的黑袍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向这里无声的汇集着。
漆黑的火焰烧了一整天,水浇不灭也风吹不跑,像是认主一样扎根在这里,除了少数几个误入的游客,镇子里几乎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灰白的烟尘飞舞着,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人游走其中,仿佛一个个火烧后的幽灵。
突然,最初的那人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手,五指在空中略微动了动,像是凭空抓住了什么,指尖有隐约的银光闪过。
半晌后,他松开手,黑袍下露出一句轻微的低语。
“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