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卯时的打更声刚响起,王府内已经陆续喧闹起来。
来往婢女,皆身着蓝衣,或是扫洒庭院,或是搬运杂物,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
温煦的暖阳映在松雪院里的小湖上,波光粼粼,几尾锦鲤在清澈湖水中游曳,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
张柚打算给乔四画一个温和些的妆容,毕竟中秋,乔四平日里气场太强了些,但是中秋团圆家宴,并不适合凌厉,应当温馨些。
张柚用温水替乔四细细洁面,用干毛巾擦干乔四脸上的水渍。
乔四皮肤很好,近距离看着,她脸上皮肤白皙,不化妆就已经有白里透红的气色了。
张柚在梳妆台上的香粉盒里找了一圈,拿了珍珠替乔四薄薄涂上一层,增添几分白皙;张柚又接着拿起石黛,替乔四细细描了一个小山眉;再用自制的胭脂,涂在眼尾,眼皮,面颊上,轻轻晕开,渲染一番,倒是柔和不少。
张柚在妆匣里找了一个牡丹花钿贴在乔四额前,又加以点缀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在上面,最后再为乔四涂上落日红的口脂。
美貌而不艳彩,端庄而又静和。
张柚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手艺。
春花和翠柳一起给乔四挽了一个惊鹊髻,搭配上乔四的那套嵌了东珠的飞鸟凌春头饰,更是添了几分活泼。
“郡主这身真好看。”
秋月和冬梅给乔四穿好那藕粉色绣芍药的云锦直领襦裙。红梅替乔四绑好腰带和佩玉,看着乔四的装扮,忍不住赞叹出声。
“是不错。”
乔四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很是满意。
“好了,时辰不早了,先去母妃那里吧。”
乔四带着她们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去王妃的丹华院。
到那时才发现,乔二和乔奈早已经到了,在和王妃闲聊。
“母妃。”
乔四走近,向王妃请安。
“父王怎么不在?”
乔四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问道。
“你父王去城里巡视了,他啊,闲不下来的。”
“父王总是挂心的。”
“听说今夜城里有灯会,表姐,四妹妹一起去吗?母妃晚上也一起出去逛逛吧?难得赶上定州的灯会。”
乔二淡淡喝了一口茶之后,轻轻放下茶盏挑起话题。
“我啊,还是算了,年纪大了,不爱这些了,你们姐妹一起出去吧。”
“母妃年纪哪里大了,我看母妃是天生丽质,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乔二语气轻快地向着王妃撒娇。
倒是难得见到一向清清冷冷的乔二这样以小孩子的性子跟王妃撒娇。
王妃被她说笑了,轻轻笑出声。
“哎呀,我是不爱动了,不过晚上还是可以一起放天灯的。”
“那我们约好了,到时候母妃可莫要食言。”
她们二人倒是比乔四与她还要亲近。张柚发现,乔四好像从来没有跟王妃有过这种普通母女间随意的相处,大多数时候,她们二人在一起,三句之后便会冷场。
乔二与王妃打趣,乔四只是静静听着,不作反应。
“二妹妹,我还是不去了,我这身份暂时还不宜抛头露面。”
乔奈声音文文弱弱的,开口拒绝。
她怕自己贸然出府,到最后会连累王府。虽说现在是山高皇帝远,他们就算知道她在这里,短时间内他们拿她也没办法,但是她也不想给王府添麻烦。
“表姐,你若是怕被发现,不如戴个门帘出府?左右不过一夜,无碍的。”
“是啊,小奈,你也该跟着出去走走了,别总是闷在家里。别怕会给我们添麻烦,我们王府还是养得起你的。”
王妃也开口劝她。
乔奈见她们都替她考虑周全,也不再婉拒,便答应下来。
她们谈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府管家白管家过来禀告王爷回府了。她们也不再交谈,纷纷起身往前厅去,他们要在那里用午膳。
张柚她们紧随其后,跟着乔四到前厅。
张柚时常感慨她们这几个二等丫鬟其实就是一个架子。
乔四近前只需要静竹,翠柳和红梅伺候,张柚她们除了在院子里替乔四做的那些事情外,其余时间,只需要做个听话的随从,跟在身后替乔四长气场。
不过这倒也安稳。
张柚她们寻了机会,在拐角的偏房里用了午膳。
一顿午膳,张柚偷偷看过,他们像是寻常百姓家一样。
王爷喝点小酒就开始喋喋不休讲述戍边的一些趣事,王妃眼中带笑,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乔二她们也会附和王爷,说一些自己遇见的趣事。乔大仍旧那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倒是引得王爷责了他两句,似乎又是想到今日难得团聚,王爷又耐心说着经验,教导他。乔大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不过他们倒是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规矩,宴席上都说着他们各自的种种,难得有时间团聚,他们也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用完膳后,已是未时三刻,王妃早已回房午憩了,王爷见乔二她们也都疲惫了,也不拉着她们继续聊了,各自回房午憩。
午休时间,院子里难得静谧。
乔四午休醒后,坐在院子湖心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锦鲤。
突然,有丫鬟慌慌张张跑进院子里来,说是有客来访。
张柚左眼皮直跳,总感觉这客,来者不善。
乔四让张柚给她补好妆容后,匆匆赶了过去。
一路疾走,刚到会客厅附近,就远远听见王妃带着冷意的声音。
“怎么,定州城内大小事务还不够你忙的?还要来我这王府走一遭?”
“王妃说笑了,定州幸得王爷坚守,才能有这安定之景,下官既接手了定州,总该来拜会王爷的。只是定州事务繁杂,下官也是费尽心思,这才赶在中秋整理出大概来,便想着趁此佳节,前来拜会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还请见谅啊,是下官考虑不周了,这来也没带什么礼物。”
一道圆滑的男声响起,说出的话,莫名让人觉得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