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龙叔在看到苏禾身后的宋云墨的时候,忍不住一愣:“云墨?”
宋云墨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也是怔了怔,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老前辈,言语间不禁有些急切:“龙……龙叔?”
他很快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龙叔您竟然呆在这儿?外公可是找了你好久的!”
听到宋云墨提起自己的外公,龙叔的目光一黯,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有什么好找的,像我这种人……哎,云墨,给你外公说说,教他不用找我了,我也没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说着,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宋云墨听到龙叔这样说,也知道他还在为当初的那件事情介怀:“龙叔,其实当初那件事情和您没有关系的,外公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我还是对不起你的外公啊!如果不是我,你外婆也就不会……”龙叔说着,紧紧攥起了双手。
宋云墨看到龙叔颤抖的手,知道龙叔还是无法放下当初的那件事情,便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再提:“知道了龙叔,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外公的。”
“……嗯。”龙叔应了一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苏禾的声音突然插了进去:“龙叔,可以帮我鉴定一下东西吗?”
龙叔身体一颤,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看着苏禾手上的东西——“咦?”他惊讶呼了一声。
此时苏禾手上的用旧报纸抱着的瓷盘已经被拿了出来,龙叔一眼看去,便见到在这明亮二楼大堂中的灯光下,显得鲜艳亮丽的瓷盘一角。
毫无疑问,龙叔是一个热爱古玩的人,在看到这个盘子之后,他忘记了之前脑中的烦恼,连连招手——
“快来快来,把东西给我看看!哎,小四,打盆水过来。”
小四应了一声,跑开了。
而苏禾也拿着盘子,走了过去,坐在了圆桌旁龙叔的身边。宋云墨也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苏禾将盘子送到龙叔手里,龙叔迫不及待地拿着盘子端详起来,他轻轻摩挲着上面已经干了的泥土,查看着露出来地方上的花纹,连连点头,嘴里念叨着:“嗯……很开门的东西,有一眼,应该是清康熙年间的……五彩莲池鱼藻纹盘?”
他从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花纹,看出了这件东西的来历。
不得不说,龙叔的眼力的确很好,仅仅凭着露出来的地方,就看出来了这东西的来历,而苏禾,只是知道这个盘子是个老物件,大概是清康熙年间的,但是却不敢确认,只是作此猜想。
至于龙叔对这个东西的断代和鉴定正不正确,很快就会知道了。
年轻伙计小四很快就把水给端了上来。
龙叔拿着柔软的布,沾了水,很有耐心,小心翼翼地擦拭这上面的泥土。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却不容易伤害到这个瓷盘,手法也非常的熟练轻松。
没过一会儿,整个盘子的样貌,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此时那个年轻伙计小四也留在了二楼,亲眼看着这个盘子一点一点展露出自己的光芒。一楼还有其他人,所以他倒是不用着急下去招呼客人。
苏禾也看着这个盘子的真面目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惊讶地扬起眉:“的确是清康熙的五彩莲池鱼藻纹盘!”
盘子的包浆很厚实,看来是被曾经的藏家小心翼翼把玩过而一点一点形成的。
它的盘口外撇,浅弧腹,圈足,外壁、内壁均绘五组水草,浮萍之间五尾游鱼呈追逐之势,水草浮萍漂浮摇曳,衬托出“水”的动感。
鱼儿以红彩勾腮描鳞,淡红色染鱼,黑彩点睛,体态肥腴,游姿各异,描绘精细逼真,寓意富贵有余。
盘心一尾鲤鱼由水中一跃而起,富具动感,另一尾则悠然自得,游戈于荷莲之间。整体构图饱满而无繁缛之气,密而不乱,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种种特点,的确是一件开门的清康熙五彩莲池鱼藻纹盘无疑!
听到苏禾的惊呼,龙叔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看出来了?”
苏禾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看到这个盘子的时候,只是确定这个东西是个老物件,年代大概到清,有点怀疑是康熙年间的,却不是很确定,看来我的猜测还是没错的!”说着她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看着苏禾这幅得瑟的样儿,宋云墨无奈地看着她笑笑。
不过龙叔倒是对苏禾赞叹不已:“你的眼力很不错了,盘子都脏成这个样子也能看出来是清代的东西,很少人能够达到你这种境界了。”
苏禾笑眯了眼,听着龙叔的夸奖很是舒服。
龙叔不慌不忙地将盘子翻了过来,摩挲着下方的款识,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竟然是在川知乐!”“是在川知乐的鱼藻纹盘吗?”苏禾也是惊喜不已。
“你知道在川知乐吗?”龙叔笑盈盈地看着苏禾。
苏禾笑道:“我当然知道!在川知乐出自《庄子》的《秋水》,取意自庄子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而‘川’值的就是安徽的濠河,这四个字表明了庄子的超脱。而这一类的五彩鱼藻纹盘子,应该源于嘉靖,但传世的基本都是康熙时产品,落款有‘大清康熙年制’、‘大明嘉靖年制’寄托款、和‘在川知乐’,其中以落‘在川知乐’款的最为名贵,另外还有雍正时期产品,落款‘大清雍正年制’则更为稀少。”
苏禾一番和怒爱说得非常的精彩,听得龙叔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说得很好,看来小姑娘你对这方面很是擅长啊!”他笑眯眯地说道。
“擅长不敢说,只是对古玩和国学有一些心得罢了!”这个时候,苏禾倒是格外的谦逊,没有洋洋得意。
龙叔却非常喜欢她的这种态度——该骄傲的时候,绝不会虚伪做作,而该谦逊的时候,也不会自满自大。
真是一个灵气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