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交代好了所有事情,传信告知了修冥。走到月清宫外,一身黑衣的少年已经在门口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等着她的到来。
愣了一下,“你准备好了吗?”
“回尊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先离教。”
“是,属下跟在尊使身后。尊使先请。”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礼仪,一举一动宛若出身名门贵族。
若是换上一身白衣,宛然就是一位翩翩仙君,谁能看出来他是一名喋血杀手?
再次感觉到熟悉,她怔了片刻,很快就摇了摇头。莫说容颜和声音完全不同,他身上的气息也和夜儿完全不一样。何况,当时夜儿离开的时候,修为不过五重天,现在这少年的修为,却已经马上要踏入七重天。就算夜儿天赋再怎么强悍,十年时间也绝不可能从五重天提升到六重天九阶,这太荒谬了。再说……夜儿那样高傲的人,又怎会容忍自己来最为人不齿的冥罗圣教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杀手?
觉得自己的念头很可笑,她自嘲地叹了口气,是她太想夜儿了吗?怎会有如此荒谬的念头。
一边想着,一边向教外走去。沿途守卫的教众看到她,都慌忙行礼。一路通畅,直到离开圣教范围。圣教地处仙域和魔界的某个交界处,但绝大部分范围处于仙域内。因此,圣教是有昼夜日月的。完全离开锁灵石影响范围后,察觉到能力恢复,她犹豫片刻,想到她这张“月冥”的脸,是用幻颜珠变幻的,当时为了隐藏身份,瞳色也变幻成了黑色,在外人看来,她是一名人族,而非魔族。
若是直接就在这里使用空间传送……算了,她早在右使时期修为就已经踏入九重天,这是圣教上下皆知的事情。若是她现在就暴露了自己出身东方一事,以这少年的聪明和圣教错综复杂的情报网,他又怎会打听不到东方国九重天以上的女子也就她和其凰两位,她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叹了口气,还是按原先那样行事吧。伪装成一名剑修。
“御剑飞行,你应该会吧?”侧头望向少年,她淡淡道。
“回尊使,属下会。”少年沉静回答。
“上古秘境落在北仙域何处?”
“属下在前带路,尊使跟属下来。”
“……也罢。走吧。”
并未拿出那把直接能暴露身份的无形念剑——而是取出了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剑上镌刻着深红诡异的花纹,似乎是血槽,这把剑刚一出鞘,就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怨气,血红的剑身,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剑锋更是充斥着阴森刺骨的寒意,好像有无数的怨魂厉鬼缠绕其上。
在她说御剑而去之时,司凌夜就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为了隐藏身份,放弃自己方便的空间传送,转而使用麻烦的御剑。——她又要用驭念之术来伪装御剑飞行了吗?
真是熟悉的操作呢。
但是她拿出的这把剑,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幽深,他还以为她会拿出心无影呢。——这把剑,他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她说起过。看这把剑给人的感觉,看来是“月冥”用的剑了。
“尊使,请。”不管内心如何呼啸,面上的他,都是彬彬有礼、恭恭敬敬的。率先御剑而起,她盯着他拿出的剑,莫名有些失望。不是那把她熟悉的青霜,是另一把从未见过的剑,或许是圣教所赐。
在心底自嘲,她真是魔怔了。不再多想,暗自操控周围念力,模仿御剑飞行的模样,踩着赤霞断血腾空而起。
赤霞断血,让昔年的月冥威震圣教上下的一把凶剑。
是她在完美完成一个极为困难的任务后,由前代教王所赐的一把凶剑。
传说,赤霞断血其中蕴含鬼煞之气,常年用此剑者,会被鬼气影响,让人变得乖戾冷酷。
但与此相对的是,赤霞断血的力量也极为强大,称得上是一把双刃剑。
……当初,她就是用这把赤霞断血,杀了东方清河。
在她继承心无影以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赤霞断血。赤霞断血,被收拢在她的乾坤戒里,已经许多许多年。
甚至当初和夜儿在仙域之时,她宁愿用心无影的本体,都不愿用赤霞断血。
只要赤霞断血一出鞘,六百年腥风血雨的血腥搏杀回忆就会扑面而来。血腥气和鬼气,会让她发疯。
不管她有多么不想再用赤霞断血,现在她是月冥,而月冥该用的剑,就是赤霞断血。
一路沉默无言。
看着身边的少年,她有些复杂。
和她一起御剑的人,从天音大哥,到修冥,再到夜儿,现在,又换成了圣教的后辈新人。
当初和修冥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她用驭念之术伪装御剑术来假装修仙者,修冥却和她完全不同——明明可以用他与生俱来的驭金之术掌控天底下所有的金属,他却不愿使用,宁愿拼了命去学习真正的御剑术。
修冥,最憎恨的就是他那身楚国血脉。
可偏偏,那还是一身,不纯的王室血脉。
“你出身哪门哪派?”她忽然发问,“为什么要来圣教?”
“回尊使,来圣教的人大多只有一个原因。”他态度虽然恭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隐含的嘲讽,“在外面活不下去了,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圣教。”
她沉默,他说得没错,在外活不下去的人,才会来投奔圣教。就像当时的她,天音大哥舍命救了她第一次,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呢?落魄公主,如何能逃出现任东方王附骨之疽般的追杀?走投无路之人,才会投奔圣教。
她忍不住道:“你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追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问题让他沉默了半晌,许久才淡淡答道。
“……”这个答案让她无言,“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在圣教。圣教不会亏待你的。”
“是,多谢尊使。”他恭敬答道。
此后一路无话。
连她也不由感慨,这少年,比她还要更加寡言少语。
以前她和修冥出任务的时候,路上总也会闲谈几句。就算不谈自己的身世和过去,也总能对教中发生的一些事谈上一些。
不过也是,她和这少年的身份地位差距过于悬殊,他不敢多言也是正常的事。她和修冥是搭档,年纪又相仿,和现在的情况又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