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未答话，“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紫衣尊使站在台前，缓缓开口：“精彩，精彩，少年英杰，夜护法果真不愧是教王看重的人。”
“尊使过誉。雕虫小技，如何能入尊使法眼？”冷到不能再冷的声音，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东方九容好似并未听出他话中的冷意，也并未再理他，她仿佛被另一样事情牵住了所有心神，直接转头看向脸黑了一片的修冥，眼中竟然浮起了多年未有的狂热：“修冥，年轻人的战斗如此精彩……倒让我也来了兴致，既然你说七十三年那一战你我并未分出胜负，那么今日，趁着两位教中后起之秀一场快战的余兴，把你我当年未完的那场战斗续上如何？这一次，你可不许再抵赖。”
闻言，修冥愣住，看到那双凤眸里暌违多年熟悉的狂热战意，恍惚了片刻，突然有万丈豪情涌上心头，大声道：“月冥相邀，我岂能退而避战？今日，就让你我痛痛快快再战一场！也让月冥看看，我这七十余年里到底有没有进步！”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如少年时。
“修冥，六百年前你赢不了我，七十三年前那场战斗，若非我突然身有要事而中断，就算再继续打下去，你还是一样赢不了我，今天，也是一样。”手中赤霞断血已然出鞘，她扬声道：“你我不比其他任何，就比剑！我就用这把赤霞断血，若你输了，你欠我的事情就变成了三件！”
“莫说三件，就是十件又何妨？”修冥仰天长啸，张狂而傲气，取出了一把普通的剑，而并非那把黑红的修罗圣剑，“月冥，我就用这把最普通的剑来和你一战！我会向你证明，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才是天地间唯一能和你比肩的人！”
“好！”一声清啸，被压抑多年的心境乍然释放，果然——只有战斗才能让她兴奋起来，再次充满狂热的激情。压抑在心上沉沉的负担似乎都被抛到脑后，即使她提出要和修冥比试的目的并不纯粹，但到和修冥双剑对峙的这一刻，她仍是热血沸腾。她并非无欲无求之人，身为王族，身为王，必须得有无尽的欲望，她的无尽之欲——从一而终，一直就是战斗！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样放下一切畅快投身于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中了！
即使心中仍牵挂着还要做的事，牵挂着现在受了伤的那个人，但是，在看完那场惊心动魄的剑术对决后，她现在浑身血液都在叫嚣，必须、必须、她必须马上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她自己而做的事情——
直直地盯着修冥，凤眸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手中的赤霞断血也在不停颤抖蜂鸣，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兴奋。
不用心无影，不用驭念之术，只是纯粹的比剑！
华枫和司凌夜早已知趣地回到台下，让出了高台。
站在台下人群中秘法作用减退，司凌夜捂住了胸口，手中剑插在了地上，借以稳住身体不要倒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豆大的冷汗也从额上滴落，但他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两人。
“……夜护法，你还好吗？”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怀，他转头，雪华宫宫主素鸢正站在他旁边。
“……多谢素鸢宫主关怀，夜没事。”
“护法是用了秘法吗？使用秘法后会被反噬，护法如今……可要先去医官那治疗？”美目中流转着不再掩饰的关切，他淡淡道：“多谢宫主，只是……夜现在……实在想先观摩教王和尊使的这一战。”
说罢，继续转眼凝视着台上已经开始交战的两人。
黑影和紫影交错。
即使他们在高台上布下了结界，但可怖的剑气仍然几乎要把空间劈裂。
瞳孔不自觉收缩，即使再怎么憎恨，他也不得不承认——
天下无双。
这样的剑术——还不是现在的他能比拟的。
何等骇然的剑法，他情不自禁的想，原来这就是她的全力，原来他此前看到的，都只不过是她的随意一击，并非她的全力。
不需要驭念之术，不需要心无影，只需要给她一把剑，她就能裂天地、撼苍穹！
曾经看到她鬼神莫测的剑法，他憧憬，崇拜，自豪。
现在再次看到这样的剑法，心中只剩下了戒备和提防。要想达成他的目的，一定得封住她的剑，绝不能、绝不能让她拿到她的剑！
不管他是如何想的，现在，他都仍是一眼不眨地盯着，默默在心中学着两人的剑法，生怕漏了一招一式。能有这样学习观摩的机会实在不多，既然出现了，就要紧紧抓住。——就算对决双方都是他憎恨的人。
他现在实力已今非昔比，虽然他们的速度仍然快到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看见残影，但他还是能从中学到一点东西。
这种级别的强者对决，可不是轻易能看见的。按他们所说，上一次这样对决是七十三年前了。
七十三年前……
眼眸一暗，那是他还在魔界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在禁地，他们是什么时候进行的对决？
等等，七十三年前……原来，是那一年啊。
那一年，是他人生开始骤然急转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诅咒发作，失去理智，在禁地里，把他强上、和他有了夫妻般的肌肤之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单纯的师徒。
那一年，她把他放逐到了白骨荒城，又在他即将死亡之时，再一次从天而降把他救下。
……那一年，她把他赶出了东方，赶出了魔界。
“若非我突然身有要事而中断……”
眸中光芒一闪，是白骨荒城那一次吗？原来那时，她正在和修冥决斗？
修冥离开圣教来魔界找她？若修冥真是那名半魔，他又怎敢前去魔界？
有些迷惑，若是这样，他还得进一步探查修冥的真实身份才是。
剑气纵横，早已数不清过了多少招，两人竟还是势均力敌的焦灼状态，难分难解。
台下教众都是一片骇然，虽然畏惧尊使过去的传闻，但教中亲眼见过尊使出手的仍是寥寥。对尊使实力的认知只停留在听闻的传说中，未曾能亲眼得见。直至今日，教中人终于得见尊使毁天灭地的剑法，竟是完全不输给教王，甚至隐隐还略在教王之上，台下教众俱都看呆，连呼吸都为之停滞。空气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对决，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精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