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白这才反应过来。
于是女孩子听到杨清这话以后便立刻从沙发上蹦下来。她从他手上抢夺过这把树枝，她说：“原来这就是桃木啊！”
事不宜迟她现在就去把它炖了吧。
「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
椒柏酒她不会酿，但是桃汤她还是会做的。
“你不认得桃木？”杨清跟在小女孩的身后挑眉问。这一把树枝是他找哪户人家费了三寸不烂之舌讨要回来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杨清要这东西是拿回去煮汤喝，只以为是他单纯喜欢拿这种枯树枝带回去泡发芽。因此那家人也很大方，在这只小羊表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家里的老村长就拿个大剪子咔嚓咔嚓地剪了一把下来。
“……它光秃秃的我怎么会认得？”女孩子说。要是这上面结了桃花那她肯定能认出来。那种妖娆而热烈的花，有谁会不认得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
熬桃汤并没有什么技巧。把这一把树枝洗干净然后放进锅里去，最多加点盐然后放水煮开。得出来的这一锅桃木汁液就是桃汤。
大火咕噜咕噜地炖煮了二十多分钟。
然后被阿白倒出来。
“尝尝？”巫师阿白端着这一碗桃汤递给杨清、她说：“有点烫，你等可以等它凉些了再喝。”
“……”杨清嘴角微抽。
他毕竟是自小女孩熬汤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因此阿白对这把树枝都做什么了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确定这东西能喝吗？
……感觉有点黑暗料理的样子。
“……这能喝吗？”杨清表示怀疑。再联想到她双手端碗的样子、杨清又再次觉得自己是武大郎附身了。
大郎～
喝药了。
阿白就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兄长是不相信我的厨艺吗？”
杨清：“……”
……这真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一点水，一勺盐，一把枯树枝。这些东西就算是五星级大厨来了，恐怕也不能把它做成什么稀世珍肴吧？
杨清怀疑着，但他瞅了一眼女孩子脸上挂着的跃跃欲试以及暗含期待的小表情——也许这碗桃汤就是大汉待客的最高礼仪呢？
他心想着。
然后手指微微颤抖地将这碗毒药接过来，将它稍微放凉一会，杨清就认命般地把它喝了下去。
……淡盐水的味道。
再加一点木头的腥味——没错，即便阿白已经将它洗得很干净了，但桃木汁液渗透出来的味道，这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杨清很难形容它的味道。但总归不太好喝就是了。就连东方某树家的青柑普洱也比不上！非要形容的话，感觉跟那些猎奇吃播在直播间里吃茄子杆是一个感觉。
大汉人民怎么会爱喝这种玩意？
也对……考虑到古代百姓的穷苦，他们有吃的就不错了，似乎在味道上也没有太多选择吧。饥荒之年有茄子杆吃就很幸福了。
“好喝吗？”阿白问。
杨清：“……”
……这让他怎么回答？这种美食对汉朝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信仰啊！在心里稍微纠结一下，杨清就硬着头皮说了：“……好喝。”
“成！”阿白也挺高兴，她说：“既然兄长觉得好喝，那就把这一锅都喝了吧。”
……不是。
杨清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邪恶的小萝莉坑了。他瞪大眼睛：“你不喝啊？”
于是女孩子仔细地想了想，也回答道：“我可以喝一小口。”
废话！这玩意又不好喝！她喝一小口意思意思得了。虽然是汉朝人，但是口味也都是一样的嘛！用这种树枝熬出来的汤，不管经历几个轮回都不会有人喜欢的。
阿白觉得……要不是他们那个时候穷人家没办法在大冬天的吃到新鲜桃子。兴许他们就不会用树枝熬汤，而是选择用那种又甜又大的水蜜桃做一杯「蜜桃芝士乌龙」了。
嗯……还是奶茶好喝！
“……？”杨清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就放下这碗桃汤生气地去掐阿白脖子。
“你戏弄我呢！”
啊……
阿白也很配合地吐出舌头。就好像自己真的被掐死了一样。
当然小女孩自己也很委屈，过了会她说：“没戏弄你啊！我不是问你好不好喝了吗？”
杨清：“……”
“……况且、”女孩子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就叉起腰来理直气壮地朝他大嚷：“我这是在带兄长忆苦思甜啊！”
不回忆起封建社会的痛苦，又哪里能珍惜当下，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光呢？
“兄长怎么能怪罪我呢？”阿白瞪他。
“……”杨清迷迷糊糊地竟然有点被绕进去了，他一时之间也忘了这个小萝莉是怎么一肚子坏水地设计他让他饮下那碗桃汤的事。
但他仍旧是看着那一大锅发怵。
“……那这一大锅怎么办？”杨清问。
“你不想喝就扔了吧。”小萝莉也道。
反正也没耗费多少东西，最多浪费一小勺盐。她就是太无聊了所以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至于那一大锅水……留着浇花吧。天气冷了给老杨家的橘子树洗个热水澡。
杨清：“……”
……成吧。杨清认可了阿白的处理办法。但是那几根被煮过的桃木枝被杨清偷偷留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小女孩，几根树枝在空中挥舞几下。杨清道：“你说我要是把你裤子扒下来拿这几根树枝来打你屁股你会怎样？”
啊？
阿白吓了一跳，下意识拿双手捂住屁股。她恼怒道：“只允许你用手！要不然我真的会还手的！”
诶？杨清一愣。
\\
一整个春节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小朋友当然是最开心的，就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偶尔再收收压岁钱。
阿白以前当然也收过压岁钱。
但那都是阿父给的。
但今年她的红包来源就变成了杨家——一家人按长幼次序。奶奶包了一千。许素婉和老杨各包了六百六十六。杨清一元。
加一起两千多块钱。
对于压岁钱来说……两千块钱多是多了点。但如果是见女朋友的标准，那这差不多就是正好的。
至于杨清为什么是一元——阿白也不太理解。
总之当她算出来她收到的红包总数时，杨清硬是掏空全身上下最后是回房间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掏出了一个钢镚来交给阿白。说是能凑成一个吉利数。
2333。
这算哪门子的吉利数呢？
甚至今年杨清在阿白的衬托下也变成了小朋友，他收到了五百块钱的红包，打算当私房钱收起来。然后一整个春节窝在家里没什么干。尽抱着香香软软的萝莉了。
春节过去。大人们的生活又重新恢复正常。
老杨也只休了两天假，一个除夕一个大年初一。到初二这天他就又回到街上去跑客了。唉……这么努力的人，为什么就没有暴富起来呢？
许素婉倒是比他多休几天，她原本是打算初八就把她的早餐店弄起来重新营业的，但从老杨的嘴里听见初八就是阿白的生日，于是重新营业的日子又被她往后挪了一天。
正月初八。
……蛋糕是杨清在手机上提前一天跟那个当时加了微讯蛋糕店老板订好的。他把图片发过来，杨清和阿白就在一起共同挑选。
当然主要还是以小女孩的心愿为主。
是中规中矩的水果蛋糕。从图片上来看，上面堆了一层厚厚的草莓与芒果。给老杨打了电话，让他今天早点收工，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阿白的蛋糕给拎回来，然后一家人给她庆祝生日。
“……生日快乐。”杨清倒了一杯椰汁对她说。
拿椰汁充当酒了。
阿白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扭过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是吗？”杨清惊讶。
“是的，”阿白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他竟然一直说一直说。
“好吧……但是说过了也能再说一遍。生日快乐。”
阿白：“……”
“……不好意思哦，没给你准备礼物。”杨清又说。他一直觉得互送礼物挺麻烦的。就像以前他跟他的大学室友也没怎么送过礼物。都是谁过生日就请大家伙搓一顿。要是有在寒暑假过生日的，到开学之后也会再补过来。
像这种相处模式杨清就觉得挺开心。从来也不必为要送对方什么礼物而烦恼。送什么都不如大搓一顿而感到愉快。
——放在阿白身上那就更合理不错了。毕竟他都和小女孩住在一起了，工资也都是上交的。现在如果送礼物的话，感觉有一点左手腾右手的感觉。再说家里要是有什么缺的那都是当时就买了。现在让他再送应该她什么东西……那还真想不起来。
……感觉还是大搓一顿比较合理。要不然等回出租房那边之后，他们再去找个饭店大吃特吃？
呃……好像吃完了也还是阿白付钱。太棒了……吃什么都不用付钱的日子真是太棒了。
“我知道。”女孩子说。
“不生气吧？”杨清悄悄地搂住了小女孩的腰。
“……你又没钱，我跟你生什么气？”阿白在鄙视他。
杨清：“……”
杨清涨红了脸。
……虽然但是、她怎么能说得这么直白呢？
“开饭了！”许素婉在一楼大喊！到如今天黑得早，这才五六点钟，天边就已经薄薄地染上一层暮色了。杨清原本也想去捞阿白的辫子玩一玩，但听到许素婉的话后也不由得不动声色地缩回自己的手。
他起身，对阿白说：“走吧！吃饭了，我们去搭把手，顺便给你过生日。”
今天老杨也是难得在晚饭前就赶了回来。就等着吃完晚饭然后给女孩子庆祝生日。
“好。”
……杨凌云在给一家人端饭分筷子。一抬眼见到那小子手牵手跟阿白一起下来，内心就忍不住一跳！自从事发之后，这小子真就是越来越嚣张！到现在竟然演都不演了。
出生！
把手给我撒开！
极冷淡地瞥了杨清一眼，杨凌云就移开自己的目光，没好气地对他说：“还不去帮你妈端菜？”
“……这不正在去吗？”
“……”阿白一惊。
把杨清赶走之后，老杨就又冲着阿白很柔和地笑了笑，他语气温和：“阿白就随便找地方坐吧。”
“……？”尚未走远的杨清在听到他亲生老爹说的话之后就很不可思议地回头一瞧。
老爹……您现在双标得演都不演了吗？
“谢谢叔。”阿白坐下。
“……”杨凌云无话可说。他嘴角微抽，有一种想把这个小女孩也赶去干活的冲动。
不聪明的小姑娘！
生日仪式要在吃完晚饭之后进行。但是阿白已经眼尖地瞧见了自己的生日蛋糕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看！她的蛋糕！现在天气冷，蛋糕就算是不放在冰箱里也不会有什么事。
……再过一会她就能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了！阿白暗自搓搓手，有些期待。
许素婉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这是自春节之后，一大家子人在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剩菜之后许素婉重新正式开火。
……其实还是有些剩菜没吃完的，比如春卷丸子类。但考虑到今天是女孩子的生日，她还是重新再弄一桌丰盛的美食吧。
杯里倒上饮料。
许素婉率先举起饮料杯，快乐又大声地说：“祝阿白生日快乐！”
大了一岁，她这心也能稍微安定一点了。等再过两年……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也不用操心了。自由快乐的日子在向她招手……
“好！”阿白也站起来同许素婉碰杯，“谢谢妈！”
咳咳……
老杨咳嗽两声打断两个女人的说话。他是第二个站起来，清清嗓子之后便端着白酒站起来很沉稳地开口：“生日快乐！”
“……好。”阿白更高兴了。她跟老头碰了一杯，豪饮一杯椰汁。
“谢谢叔！”
“……”
……被杨清又踢一脚。阿白这个时候沉浸在快乐中无法自拔，冷不丁被踢一脚顿时就有些急眼。她回头看向杨清，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你怎么又踢我？”
杨清：“……”
一家人：“……”
……没救了。
“……不小心碰到了。”感受着女孩子朝他望过来的目光，杨清硬着头皮很艰难地开口解释。
“成……”阿白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老杨那边也回应完了，于是女孩子就默默坐了下来继续给自己倒椰汁喝。
幸好杨凌云也宽容大度，并没有把小女孩的死脑筋放在心上。他小抿了一口白酒以示回应，然后就该吃吃，该喝喝。
……愚蠢的杨清。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杨清的错。
重头戏在晚餐之后。吃完饭后，许素婉就把桌子一收，一伙人就围在桌子面前给小姑娘过生日。大伙拍手又唱歌，乌拉乌拉地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蜡烛点燃。
灯也关掉。
……给女孩子把蛋糕提过来的时候，许素婉原本是挺开心，但是当她看见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点燃的数字，心里顿时又有些愕然。再转头和老杨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造孽啊”的神情。
……她就说怎么年龄瞧着不像呢！感情杨清给她报的是虚岁！
畜生啊！
……但眼下明显是管不了这许多了。就算有什么想说的那也得等阿白过了生日之后再说。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许素婉一边给阿白唱着生日快乐歌一边拿手机录视频记下这幸福时刻。朋友圈不太好发，但她可以就存在手机相册里时不时就翻出来看看。
杨清也在旁边咔嚓拍了一张照。
他就跟那个吉伊表情包一样——我会永远视奸你。
生日歌唱完，接下来就是许愿。杨清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阿白过生日的步骤。
“可以许愿啦！”他说。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虔诚地许下一个心愿。这样新一年不管是自己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又或者是上天赐下天生的幸运——但总有一天这个愿望一定会悄悄地破土发芽，然后成长成参天大树。
女孩子头带着寿星皇冠，在心底悄悄地为自己未来许愿。
……她要永远与兄长在一起。
“吹蜡烛吧。”杨清说。
他没有追问阿白许的心愿是什么。按照影视剧里的那些套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
女孩子在心底应了。
接着她就睁开眼倏地一下吹灭所有蜡烛。蜡烛只有两根，是有关于她年龄的数字。蜡烛熄灭——阿白恍惚一下，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被送走了。
毕竟人死如灯灭嘛。
“……”
“……寿星给我们分蛋糕吧！”杨清笑眯眯地把塑料刀递给她。又拿出了五个纸盘。
“哦好……”女孩子反应过来，再接过刀叉之后便思忖着第一块该从哪里下手。说是分……但其实也就是看家庭地位来吧。
第一块毋庸置疑是杨清奶奶的。
第二块……阿白在老杨和许素婉之间犹豫了一下。一家之主毫无疑问是她叔。就像她家的一家之主是杨清一样。但考虑到他喜欢许素婉——那么先把许素婉哄高兴了，那她叔肯定也不会计较蛋糕次序的这点小事对吧？
于是第二块蛋糕被递给了许素婉。
第三块是老杨。
第四块是杨清——阿白偷偷地把蛋糕上面的最大一块的草莓留给了他。
最后一块才是她。
……这一家人吃蛋糕真的就是纯吃，吭哧吭哧地闷声吃。是绝对不会有把奶油抹人家脸上的浪费行为。
吃完蛋糕后，大家再留了一会，就该洗澡的洗澡，该休息的休息。
只有阿白还留在这里偷偷翻杨清的手机。她刚才就看见这货拿个手机咔嚓咔嚓的拍。鉴于这货之前的偷拍行径，可不能让他留下她的丑照！
杨清坐在旁边眯着笑默许了女孩子的查岗行为。过了会他问：“蛋糕好吃吗？”
“……好吃、”她应得很敷衍、翻出一张照片后就拿着手机对杨清说、“这张我要删掉！”
“……我看看。”杨清伸着脖子瞅过去看、还是阿白在睡觉的那张。
“我不。”杨清说着立马把虚晃一枪把自己的手机抢过来。他拒绝阿白的申请：“这么可爱的照片，删了太可惜了 。”
阿白：“……”
……哪里可爱了？
赶在女孩子发飙之前，杨清就牵着她的手连忙转移话题。他说：“问你个事。”
“嗯？”
“你为什么不把我爸喊爸？”稍微有点绕口，但他知道阿白肯定能听明白的。
“……”果不其然。女孩子先是一愣，然后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成亲呢……我应该不好改口的吧？”
……本来杨凌云瞧着就凶。她突然改口是不是会显得有些冒犯？
“那我妈呢？你怎么改口了？”
“你妈……”阿白眨眨眼，又愣住了 。她应该怎么解释她当时喊出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一个行为？
喊完之后许素婉又没拒绝、然后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她那么温柔……看起来就很像一位慈母啊！
“……我就是下意识叫了出口。”阿白抿着唇。至于为什么没有下意识地喊杨凌云，阿白觉得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不缺爹。
前有阿父。
后有杨清。
自阿父离她而去以后……杨清是长兄，又比她大这么多，勉强能称得上一句长兄如父。
“……”好吧……原因杨清大概是了解了。也怪他，他前些天尽在看老杨的乐子，也没把这个事细想。
但刚才那个场景阿白一叫，再看他爹嘴角未抽，杨清就听出来不对劲了。
瞅了阿白半晌，他问：“但是你把他们其中一个喊妈，另外一个人喊叔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不对劲？”
就好像他爹不是他们家人似的。有点像后爹。
“……啊？”女孩子一愣，她眨眨眼睛：“很不对劲吗？”
……嗯。
杨清就表情凝重地点了两下头。
阿白：“……”